Dear Anne,
如果给生活,自由,爱,生命排序,我会毫不犹豫的把自由排到首位。
我是个对周遭漠不关心的人,相比来往的人,一些细枝末节更能引起我的注意,一轮车窗外随着颠簸而起伏的太阳,一颗被狂风吹得歪扭的树,一道落在我手臂上的光斑。
理性和感性是一艘海上的船,东南西北随便袭来一阵海浪,便能令它倾斜失衡。我按部就班的生活着,大概是日子跌宕又让我觉得没有什么价值,我始终想找一些自身的意义,以让我觉得有什么事,必须由我去做。最近夜里风大,那一股带着秋味的风,像是要把人也烧得枯黄。排序在我人生中的最后一项就这样唾手可得,而自由仍然捉不到影子。
剖析自己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像把灵魂从骨肉里剥离。因为知道自己有太多不足,所以一次次纠正,一次次痛苦。更多时候我是叛逆的,想轰轰烈烈跑进雨里,想躲到山顶上吹冰冷的风,想不管不顾的做自己热爱的事。自由是摸不定的风,于是我拿着袋子,在一个天还未亮的清晨,试图留下他的一点痕迹。我运气好,看见秋天还未落尽的树叶波动着,勾勒出自由的形状。这一点兴奋足够我在枯燥的生活里坚持好久。
我出神时经常无意识的把手指贴在脖颈的脉搏处,那里正在鲜活地搏动着,透过薄薄的皮肤传递到指尖。我一直在想,死亡到底是什么,是生命的尽头被封锁到小匣子里,还是被关在无人问津漆黑的地底。以前我一直认为死亡是真正的消亡,是长亭外古道边,你我再不相见。现在我倒认为只有活着的人才会计较生死,可是我却看不明白,到底计较的是生死还是感情。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但我还是无法接受生命被突然上锁。
人从小到大似乎都在练习离别,从最初的上学异地,到亲人的离世,人们一层一层从我身上抽离,我恍恍惚惚明白了生命的脆弱,你直视过死亡吗,它一点也不可怕,它更多的是一种放下。台上的蜡烛跳动着,屋内外的哭声吵得我心烦,大抵是我不喜欢哭出声的缘故。眼睛不肿是假的,怎么可能呢,那里躺着我爱的人。生命流转一世,见过无数秋冬,可牵绊总是要断的,也许我们本就该独立面对世界,但生命又担心一个人的承受能力过于脆弱,才将各种各样的人安插在我们和死亡中间。
而关于爱这个课题,我所知不多。如果一定要说,我想爱大概是一场灾难,充满焦虑而又渴望。怎么会不想念呢,我们之间剖露的话语直白猛烈胜高山烈风一筹,当情绪如暴雨透湿彼此,在爱恨悲喜涌起的瞬间,你合该是我的心脏,分走我灵魂的一半。
写于二零二二年十月三十一日
今夜睡了吗
Dear Anne,
多日未见,我还在耕耘着寸草不生的生活,幻想着能在粗粝沙土里翻出一扇藏着珍珠的贝壳.我依旧推崇着老派的事物,比如印着山水风景的明信片,安详沉睡在木匣中的羊脂玉,还有一颗脱离时代铁轨的心脏.想和你在凌晨三点下着细雨的街头亲吻,灯影映照在水洼中混乱红与绿,像两条难舍难分的金鱼.空旷的声音无处可逃的眼神,像一场烂俗的电影,幼稚得难以忘怀.如果我们在艳俗的城市中相爱,就穿梭霓虹深处做一对玻璃小鸟.尽管说出口的永远只有天亮前的保质期,也是最后一次山盟海誓.在几年后逢场作戏的电影院,酒店空虚的怀抱中,想起这段被淋灭湿透的情,从领口贯彻到衣角的冷暖与爱恨,刻骨铭心.如果我们在皲裂的黄土地上醒来,就如沟壑中的野草无畏生长,尽管栉风沐雨爱火难尽.冬天白雪辉煌,夏日雷声阵响,为了新的黎明再献身一次,该爱上时爱上,该遗忘时遗忘,那一刻我们的吻像轰鸣的月相回荡.
今夜睡了吗
Dear Anne,
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挺喜欢花的,但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给自己买过,有一段时候看了蛮多关于花卉的书,在花市看了好久,没有给自己买。我是担心自己养不活花,毕竟我自己的生活一塌糊涂,记性又不大好,忘掉身份证快要到期,忘掉几点上课,忘掉我自己。
其实我是很愿意把有限的生命付诸在有限的事情上的,花的生命也是有限的,跟我一样的,只是我比它少了些脆弱。
运气差点也是可以接受的,我有的朋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没能撑过,所以他们坏掉,像一个年久失修的邮箱。我往那些邮箱里塞过信,也取过信,从邮箱彻底生锈那天起,信封里的白纸黑字就成了秘密,成了永远放置在我心里的空洞。我这记忆力不好的大脑就不得不分出更多的面积去记忆文字,记忆画面,记忆声音。越记越迷糊,我这样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其实我自己说不清,我说过好多话,好多我说过的话都忘掉了。
假如我不幸死在路上,那你就替我去看远方。我路过海角天涯,幻想的世界尽头是白冰成川,海水漫延。大片群山岿然,它们万年不倒,沉寂的眼里不存在兴衰,因为一场大雨足够让它焕然。而我像是沉浮在海上的一片白纸,轻飘飘的,没有丝毫分量可言,海水打湿了我的身躯,浪涛翻折我的边角,淌过一条又一道折痕。被礁石的锋利撕碎的那块,露出我的零落,湿漉漉的陈旧,原来已经逐年渐日的泛黄了许多,我飘忽起落不知是沉湎还是沉眠,好像早就合上了眼,在无数次暴风雨的袭涌后。原来长眠的不止是我残次的躯骸,还有我那风餐露宿的未果理想。
我还是说不清。我这样的人啊,我像一根抽了一半不小心掉到水沟里的香烟,我还燃着,但是没人会抽了。我形容自己皮囊枯槁,不如四季,只有我的灵魂像是一场猛烈的雨跌落纸上,迅速组合成一封滚烫的信。这封信我写给你,世界灿烂盛大,各有各的缤纷,你永远有属于你的惊奇。
今夜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