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晚•将迟④

私设：第二世天裂时晚宁没有死，而且拥有了第一世的全部记忆，狗子被众人隐瞒天裂实情并且被隐瞒了楚晚宁的伤势，依旧记恨他，晚宁自知时日无多，只一心想带墨燃回归正道，成就他与师昧。BE向



“愿吾之死，顺君意，平君恨，释君心。”🍂—————————————————————————

楚晚宁醒来的时辰，屋外正逢雨下，冷风顺着窗棂不顾命地往里吹，月牙高挂天边，藏匿在云雾深处，隐约几点月光洒下，使人勉强可视清周身事物。



楚晚宁整个人此刻瑟缩在床头一角，蜷着身子，身上的被褥遗落到了脚踝，三千墨丝倾散在身下玉枕上，如同穿透月牙云雾而落下的细弱微雨。



不远处的门檐反复发出吱呀索声，木头咬牙的声音那般刺耳挠心，尽管来人特意放轻了声响，可楚晚宁的眉头还是紧紧蹙起，睫毛间剧烈颤抖，有了清醒的迹象。



此刻三两步开外的案桌旁，薛正雍手持那把玉扇，将其叶面展开，掌心握紧了上下起伏，不断扇着眼前一个瓷壶。



瓷壶中咕噜噜温着汤水，褐色的药汁从壶口冒出雾气，掀起一阵浓郁苦涩。



榻上的楚晚宁许是被这难闻气息刺激到，只觉喉间一阵细痒，随着这感觉愈发强烈，他眉头皱得更紧，指尖猛然一颤，张嘴捂着胸口不住地干咳起，声音沙哑靡耳，如同枯木咬牙。



一旁的薛正雍被他突来的动作惊起，神色一变，忙甩下手里扇子，跑来递了杯茶水。



一杯热茶下腹，楚晚宁面上这才有了些血色，他撑着近乎失力的手臂，脑袋微微后仰，半躺半卧在身后的玉枕上。



薛正雍瞧着眼前虚弱之人，眉目间不由一阵心疼，他与楚晚宁交好多年，在他心底，楚晚宁早不只是朋友那般简单，他薛正雍心底那片最柔软，不可伤及，不可触及的家人的位置，楚晚宁早占了一席之地。



“玉衡，你可还好？”



“还好…谢宗主关心。”



“好好，那你快躺下好好养着，我再坐会儿，待蒙儿醒了，好带他回去。”



楚晚宁眼前有些眩晕，方才猛然睁眼，根本来不及看清眼前事物，此刻听人这么一提，脑袋渐渐反应了过来。



他有些费力地抬了抬眼睫，抬眼在房中去寻觅少年的身影，三两圈下来却是没一点踪迹，不由皱起了眉。



薛正雍看着他眼底的迷茫，内心百般波澜，思量片刻，还是开了口，“玉衡，有些事，我不知当不当讲……”



“宗主但说无妨。”



“……此次天裂，你身受重伤，那日蒙儿将你带回来时，已是奄奄一息，我本想着等贪狼来，他却不知为何耽搁在了路上，蒙儿那时心里担心你担心得紧，他…他就……”



“他做了什么！”楚晚宁从人方才话语中虽已猜到七八分，心底却仍是残留着一份侥幸。如果真是如他所想的那样，如果真是那样……那代价，他楚晚宁付不起，也受不住。



“蒙儿他，为你忌了魂……”



薛正雍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平声而过。可楚晚宁却是如雷贯耳地瞪大了眼，他指腹收紧，捏着床榻一角，掌心起了冷汗，眸子里是满心的震惊。



所谓忌魂，乃是将活人魂魄生生地撕裂，再以撕魂人心头血喂之，使其自愿归顺于一具新的身体。



此法虽步骤简单，可撕魂之人所要承受的苦痛，更甚于生不如死，他所要缺失的，不仅仅是一半阳寿，生命，更是心魂，是心智。



“在哪…他，在哪？”楚晚宁这次不知哪来的力气，眼尾一红直接起了身，他脚底虚浮，未着鞋袜，踏在冷气纵横的青石板上。抬眼四下去寻，终于在冒着苦气的药盅旁看见了躺卧在轻榻上的少年。



少年身旁一豆青灯，焰火黯淡，映得他脸庞苍白无色，楚晚宁扶着屏障上前去看，少年胸前的衣襟大敞着，心口处鲜血已然凝固，可那狰狞鬼脸只望去一眼，便让人心悸。



楚晚宁指尖颤抖，微微俯身向前，谁知脚下一失力，整个人便扑上去摔倒在草埔上，他慢慢抬起眸子，探手触了触薛蒙发白的面庞，少年鬓角隐隐约约透出几丝银发，刺痛了楚晚宁的眼。



薛蒙袖口处仍藏着那把细小弯刀，刀刃锋锐，尖峰的血珠已然凝紫，衬着薛蒙二字，如月下光辉。



楚晚宁将那短刃握在掌心，起身走到两三步远的药盅处，伸手慢慢解开了自己胸前衣襟。



薛正雍伸了伸手，微微叹气，“玉衡，你…”



“宗主，我是他师尊，我晚夜玉衡不做这等事。”



“……玉衡，蒙儿他一心要救你，你若这样…他醒来怕是会受不了。”



“无妨，我陪他百日，待他安心。”



“玉衡……”



“宗主放心，我死不了。”



薛正雍闻言脚下微微一顿，抬眼望向青灯下二人的身影，伴着蒸腾雾气此刻已然看不明晰，他轻叹口气，转过身，指尖从眼角划过，将那还未落下的泪珠摸了干净。



“你们师徒二人……罢了罢了，都是倔脾气，哈哈哈倔脾气啊……”



他的笑声回荡在水榭，乌云遮蔽了月光，泪水和雨滴淌落在他脸庞，分辨不清。



窗外寒风朔朔，雨滴顺着屋檐落下，嘀嗒敲击着窗棂。



约莫一柱香过，屋内血腥气更甚，原本泛着苦气的药盅此刻已被血气覆盖，汤汁不再是棕褐，而是微微泛着红。



楚晚宁面色苍白，跪坐在一旁，手中紧握一只瓷碗，另一只手轻捏住面前人的脸颊，使他微微张口。



少年眉间紧蹙着，眼皮剧烈的颤动，不过一息，鬓间已然冒出冷汗。



“喝了药就不疼了，薛蒙乖。”他向来冷淡，极少这般哄人，言闭似乎觉得还少些什么，待一碗汤汁顺利下腹，他才轻轻抬手，抚了抚人发顶。



随着楚晚宁的动作，少年眉间不再紧皱，冷汗也慢慢褪下，窗外雨点愈来愈重，楚晚宁孤身立于窗前，透过雨幕，望向水榭外一处通亮灯火。



那里有他可念不可及的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②

风雨很快便去了，直到日上三竿，天光大亮，薛蒙才在朦胧中微微睁了眼，日光透过窗棂倾洒在他眼前，少年感觉一阵刺眼，眸子也再次紧闭，眉头皱起，眼睫掀起一阵乱颤。



楚晚宁坐于他身旁，见状忙抬手为他挡了挡那灼眼的光芒，可却还是无法阻止少年的苏醒。



薛蒙到底没能看出端倪，苏醒后愣了一瞬便直冲过去，抱住身前人一顿哭诉，楚晚宁抬了抬手，覆于人背后轻轻拍打着，以示安慰，他唇角微勾起，眼底是未曾显露出的柔情。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瞒了对方，薛蒙也是借着他爹的命名，乞求暂居在红莲水榭。



楚晚宁明白其中缘由，摆摆手就让他下去收拾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天裂大劫已过去了些时日，死生之巅各处恢复了原本的生气，唯有南峰和薛蒙那处，迟迟没有动静。



两人多日不曾露面，日渐下去，派内不知哪个门下忽传出了消息，说是薛蒙已然暂居南峰，与其师尊一同修行。



一时之间，他们的师徒情深被整个死生之巅传扬，自然落入了墨燃耳畔。



天裂后，他便未曾再见过楚晚宁，墨燃心底本就怀着恨，此刻再听着这般传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当晚等待师昧安睡下后，就只身一人趁着夜色潜行，一路上了南峰。



“小浪蹄子，本座才两天不收拾，你就到处勾搭男人，楚晚宁，你可真行！”他咬牙切齿着，一边把门前的石子踢向远处，一边偷摸推开了水榭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