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夕照月明”的番外(序章请见合集) *全文4.9k+ *文中人设是参考文野、三次元的文豪们以及我个人的理解的产物,或许会与您的设想有所出入,还请见谅(深鞠躬)x ⚠️本篇内容会与正文情节有所关联,但不会出现在正文中(准确来说会是对正文中某一情节的补充) 非常感谢您的阅读!(深鞠躬) —————— 淡蓝与渐褪的黑色交织的天空笼罩着寂静的土地,混杂着水汽的风迅速越过尚且湿润的草坪,漾起池面的涟漪后奔向远方。绿色稍暗的竹叶以低语为其送行。 第一声清脆的鸟鸣划过天际的刹那,木障与榻榻米的摩擦声随之响起。身着灰蓝和服的年轻男性在白袜触及木廊的瞬间猛地缩回,起落几回合后试着慢慢走出房间。 确认尚不明朗的天空,白发青年若有若无的叹息从嘴角飘出。随移动袭来的寒意让其不由得紧了紧肩上的羽织,调整好呼吸频率的他缓慢而小心地蹲在走廊的边缘。 近日连绵的雨水冲刷了秋天最后的余波,环境中渐浓的寒意在每一个雨初停的时刻悄然加剧,虽未见雪,已然是完全入冬了。 向下方倾斜的屋檐不时积聚出小小的水珠,达到饱和便随之下落,与石板相击后化作或深或浅的灰色圆点,彼此连缀着形成了“世界”的分界线。青年无意识地注视着连续而下的水滴,思绪随细微的声响游移飘远。 当最后一声蝉鸣的顿音飘散之时,仲夏的气息便随之悄然而逝。尚未完全褪去的热量随一场又一场的秋雨逐渐冷却,自西北奔来的狂风让一切温存瞬间消散。 不过一夜之间,已然跃过了时间的界线。 无常变化的天气带来了万物的沉寂,也在不经意间,带走了飘忽不定的生命—— 印象中的彼日,无边的黑云翻涌着下沉,湿度已饱和的空气压迫着本已脆弱不堪的肺腔。青年不断尝试着平复呼吸,确认无法完全恢复后强撑着已开始变沉的大脑向前。 黑色充斥的环境里,模糊不定的视线中,除了一些不断晃动的人形,只剩下房间正中黑框白底的相片和白得有些许刺眼的花朵。他努力辨认黑白的肖像,但无论怎样都无法看清对方的脸。放弃徒劳的幻想的青年定了定,缓慢地走向那片雪白,轻颤着献上自己的花束。 突兀的窒息感直冲向大脑,青年不由得一个趔趄,在差些跌落地面之时,他用尽全力稳住了身体。耳畔响起了人群的嘈杂声,他已无心去辨认其内容,只是尽力露出一个自以为不那么难看的笑容,挣扎着向门的方向前行。 关于自己之后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回到家中,已是记忆全无。在意识重新回归的刹那,熟悉的榻榻米的清香钻入了鼻腔,逐渐清晰的感官里充斥着雨滴和屋顶相拥的脆音,和缓慢却努力跳动的心跳的声响。尝试睁开的双眼迎来的是昏暗光线中有些模糊的米色吊灯,后脑传来柔软感和周身的温存告知了他自身所在的空间。 青年定了定,费力地支撑起些许沉重的上身。当他试着站立行走的瞬间,左侧的福司玛门¹突兀地悄然打开——甚至几乎无法听到其与地板的摩擦声。些许错愕的他在回过身的刹那失去平衡地向前倾倒,有力的双手在下一秒稳住了他的肩膀。 他轻轻地道谢,下意识抬起头,却与对方有些冰冷的目光相遇。他本能地一颤,而对方同时松开了手,在短暂的沉默后留下“晚饭好了”便转身离去。 而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远去—— 他叫中岛敦,算是新晋文坛上初露头角的文手,稍有名气的他却因为自幼身体状况不好而烙下病根,消磨着生命的同时也耽搁了许多可创作的时间。给予他帮助的对象,名叫太宰治,是非常优秀的无赖派作家,也是他极为崇敬的前辈。因为文学界活动两人开始同居,彼时也已过去大半个年岁。相距不远的寝屋,互相照料的三餐家务,日子以平和而缓慢的步调前进。偶尔品茶闲谈,时而起笔写作,看似单调,对他而言却如同珍宝。 若是能去掉那些因为自己病情而耽误的事情,或者带来的麻烦的话,或许会更加美好吧……他不止一次这样想到。 初识时对方对自己抱有的反感和敌意,随时间的流逝逐渐减淡,不知从何时起,那看似时刻保持微笑的双眸漾起柔和的波纹。称呼的改变,语调的升降,似乎将二人间的距离悄然缩短。 ——在习惯了那若有若无却令人分外安心的暖意之后,突兀冷却回初的视线果然已无法好好回应了呐…… 那天,是对方最为珍重的友人,从人世间离去的日子。 友人名叫织田作之助,不知为何太宰却称呼对方“织田作”,而织田对此似乎默认了。二人不时会和坂口安吾、檀一雄在一家名为“Lu'pin”的酒吧相约,经常畅谈到深夜。碰撞的思想的火花可能成为一篇小文,可能化作一本著作的一页或某个篇章,亦或是默默地,封存在心底。 那样谈笑的、似乎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光,以一方突兀的退出戛然而止—— 之后的数日,敦几乎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开始三餐时的露面,到用餐时间和饭量的不断缩减;从走廊的偶遇,到近乎整日部门不出的现在;轻轻叩响的门扉后,由最初的回应到长久的沉寂……他也曾想过安慰的话语,每每相遇却又不知为何哽在喉处。 最终,也只是一次又一次沉默的延续。 自织田去世已有一周之久的某个傍晚,在敦用心地准备晚饭的间隙,封闭了许久的门扉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他猛然转身,所见却是已然消瘦的黑发青年。黯色的面容和仿佛蒙上尘灰的双眸迫停了预出的话语,抑制了向前的脚步。 青年微微侧身,避开了他夹杂着担忧的视线。 “我要,稍稍出个门。” “太…宰先生……!” 指尖在与对方袖口的短暂摩擦后下落,未完的话语随木门的顿音悬停在空中。 汤汁沸腾的声响敲击着沉寂的空气。 敦呆呆地注视着白气升腾的菜肴,在片刻的沉默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放进保温箱²中。因身体的小小反抗而打消等待念头的他,在轻轻的叹息后简单处理了自己的晚餐。 自屋顶传来清脆的相击声,随后细小的声响迅速加快了频率,顷刻间朦胧的帷幕笼罩了小小的空间。 白发青年顿了顿,注视着门廊雨幕的瞳孔在下一秒骤缩。他慌忙抓起玄关处的伞,锁好门后立刻冲进了茫茫雨幕之中。 敦用尽全力地向前奔跑,惊慌的目光巡视着周身的每一个角落。对方常去的公园,曾一同漫步的小径,宁静幽暗的小巷深处,亦或是其曾意图轻生的石桥都无法寻觅到那抹熟悉的咖褐色。不断灌入的空气搅动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逐渐加快的呼吸频率迫使他停下脚步。于一间有些破旧的屋檐下,敦暂且稳了稳身形。急促的喘息伴随着不断流下的汗水,短暂的缺氧让大脑变得有些混沌。他努力调整呼吸的速度,在意识逐渐清晰时尝试思索对方可能前往的场所。淅沥的雨声轻轻拍打着他的神经,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恢复平静。近日的经历在头脑中快速回放,一闪而过的黑白色画面唤来紫金眸中的点点碎光。环顾四周的青年在确认了自己的方位后再次迈步,向着灰白的地平线快步而去。 锈迹斑驳的铁门后,间或跃过的白影留下短促的振翅声,轻轻摇曳的嫩绿和若无的残叶的低语默守着沉寂的土地。木屐和石板的相击经由浅滩的浸润而柔化,沐雨而立的石碑无言诉说着往昔的幻影。花朵相伴的小路延伸至幽僻的角落,黑发濡湿的青年与仅刻有简单字母的石板相背而坐。遮蔽双眼的细密的发丝间,晶莹的水珠连缀着缓缓下落。 蓝紫色的伞面停留在距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青年的喉结动了动,唇角扬起若有的弧度。 “秋雨总是能让人静下心来呢,敦君。” 被点名的青年定了定身形,轻轻地走向他的身边。 雨滴落入的触感消失的同时,伞布与其奏响的歌谣有节奏地响起。 黑发青年身形一顿,微上扬的视线映入了闪着柔光的金紫色。 静默的空间内,时而响起的鸟鸣划过短促的余音。 停滞的时间以青年不易察觉的叹息宣告结束。 朦胧的蓝紫色再次融入一片苍白之中—— 当温暖的金色再次遍及大地,白发青年小心地端平盛有早餐的托盘,在内廊左侧的福司马门前停住。完整的深呼吸后,青年顿了顿,像是鼓起勇气般轻轻开口—— “早安,太宰先生。非常冒昧这样突然地打扰您,我觉得,有些东西,我想当面和您谈谈……” 本能地屏住呼吸的须臾,无应的寂静坚定了敦的决心,在左手平衡托盘的同时,拉开了紧闭的门扉—— “失礼了。” 安置好早饭并告知对方后,敦轻手轻脚地走向窗边的床铺,他在一米之外的地方停下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跪坐在榻榻米上。 敦尝试轻轻呼唤黑发青年,依旧的毫无回应让他稍稍有些泄气。犹豫着是否再次开口的思绪被耳畔突兀想起的微弱却急促的呼吸声打断。他警觉着稍稍凑近,确认对方潮红的面庞后用手背触碰对方的额头—— 紫金色的瞳孔在下一秒骤缩。 顾不上对大意自责的他立刻奔向洗漱间。打湿的毛巾一次又一次升温,半满的水盆换了一次又一次。无数次的呼唤全部落空后,敦在短暂的纠结后加固了保暖的措施。由开始意识不清的蘸水润唇到微抬起上身的小口饮水,意识逐渐清晰的青年的体温却几乎未降分毫。静默着前进的时间里,些许犹豫的白发青年深吸口气,一边说着抱歉的话语一边稍稍解开对方的和服,小心地擦拭着胸口处。 满溢的竹筒与石块的相击声一次又一次地响起,寸步未离的白发青年注视对方脸庞的双眸充斥着满满的担忧。在时光悄然流动的沉寂的空间里,有些急剧跳动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敲击着胸腔。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模糊的低语声传入耳中,敦下意识回头,前倾身体聆听。 断断续续的喑哑的声线似乎重复着某个音节,青年在反复地倾听中辨别出“织田作”这一姓名。他本能地轻轻皱眉,忧虑的视线交织了不安的阴云。在他踟蹰的片刻,破碎的话语敲击着有些混乱的大脑—— “不,要…走…… “织、田……!” 对方皱紧的双眉和愈发急促的呼吸让青年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的他伸出的手一次次缩回。 在低低的如同啜泣的声音传入耳畔的霎那,青年悬停的手指微微一颤,在下一秒轻轻握住了对方些许冰凉的,夹杂着汗液的手掌。 不安而急促的呢喃混杂在支离破碎的气音中,微微弓起身躯不住地轻轻颤抖。 喉结动了动,敦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缓缓启唇—— 随鼻息一同飘出的轻柔的话语被竹石相击之声掩去。 于无边的黑暗之中,太宰踽踽而行。无法辨别方向的他仅凭着直觉向前,而在长久的前行仍不见出口后,他停下脚步。未聚焦的双眸看向前方的某处,想要放弃的念头被突兀映入眼帘的酒红打消。在头脑未作出反应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运作起来,向那熟悉的背影奔跑。但即便他怎样努力,两个身影却无法控制地越来越远。尝试呼喊出的姓名没得到反应,向前伸出的手只触及一片虚无。 逐渐远去的背影终消失于他的视野之中。 他不记得之后的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晓自己身处于这片黑暗之中已过了多久。发丝间流露出的淡淡光亮让他本能地以为出现了幻觉,却又在抬起头的刹那,看到了虚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轮“明月”。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尝试靠近,而那柔和的白光逐渐附上了他的肩头,染上他的发梢—— 直至圆月完整地映入他的眼眸。 察觉到自己似乎轻笑一声的他合上双眼,本该是清冷的光芒,他却不知为何,感到了若有若无的丝丝暖意。 青年下意识举起双臂,如同想要拥抱些什么而向前迈步。 轻轻摇曳的身影融入环绕着他的月色之中。 维持着的体温由正午时分开始逐渐下降,在夕阳的光辉逐渐退却之时趋于正常。反复确认体温如常的白发青年长舒口气,掖好被角后便悄悄离开。 微小的星屑悄然闪烁的时刻,白发青年再次推开了门。为不惊扰已入睡的前辈,他尽量不发出声响走到矮桌旁。注视着已然空了的傍晚送来的餐具,敦略惊讶地回过头,却未意识到在下一秒微微扬起的嘴角。 门扉轻掩的声响同晚安的话语悄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右前方处忽然响起的啼鸣声将他的思绪收回,不知何时升起的着金色光芒涌进了有些黯淡的院落。 即便是似无休止的阴云后,和煦的阳光也未曾离开半步。而那翻涌着压抑着的灰暗之下,是否希望的小小种子一直在努力生长? 注视着渐渐升起的初阳,青年极为自然地展露出许久未见的,温和的笑颜。 —————— 注: 方:刚刚。“日方升”即为“太阳刚刚升起”。 1.福司马门:福司马门又叫彩绘门,基材为纸和布。带有精美图案的福司马画粘在推拉门的表面上,再镶以黑色、柚木色、或者清漆色的边框即成为福司马门。是和室中房间与内部走廊相隔开的木门。 2.此处稍稍补充,这篇文以及整个故事的背景是21世纪初左右,一个尚且保有日本传统风格的海滨小镇。用于保温食物的保温箱在彼时已经被发明并投入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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