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涯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在窗边看书的人不知道去了哪儿,乔天涯一惊,脊背生凉,猛然坐起,才发现身上盖的青色外衫,顿时冷静下来。 静默几秒,穿上鞋履,出了房门,在院子里瞧见了姚温玉,他坐在轮椅里抬头看那棵菩提树,枝叶因太过繁茂已经伸进院墙窥探墙内花开,雨后天晴,使得菩提树冠一半沐浴在阳光里,一半隐在黑暗中,院墙边刚被雨打湿的绣球花并没颓蔫,反而显得更加清丽明亮。 乔天涯抬脚走向姚温玉身旁,瞧见他靠着椅背,狸奴伏在膝上,乖巧慵懒,见他来,趴得好好的小奶猫支起日渐圆润的身子,靠近乔天涯,蹭了蹭他的裤腿,随即跳下去,摇着尾巴大摇大摆的走了。 姚温玉轻笑。 “醒了?” 乔天涯点头,算是回了他的话,蹲下替他理了理有些皱了的衣袂。 “你睡前说,午后雨便会停,果真如此,今晚或许天朗气清,正好近日秋老虎,屋子里闷得慌,不如在院子里用饭?” “都好。” “怎么醒来闷闷不乐的?” 石地板已经晒干,乔天涯干脆盘膝而坐,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露出了腕间的红线。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哦,什么噩梦,能把你吓得魂不守舍。” “很可怕的噩梦,有个人失约把我丢在尘世,自己逍遥去做了谪仙,梦见狗老天作践我,让我前、后半生死生师友,孤寂永世。” 姚温玉附身以手覆在他手上,没说什么,却一直望着他,乔天涯也望过去,对视良久,忽有一阵风吹来,恰有一片菩提叶掉在姚温玉头上,乔天涯抽出手支起身子拿起菩提叶,又弯腰吻在姚温玉唇上,细细描摹了一遍才退开,院墙边狸奴和花正玩得欢乐。 日暮西沉时,乔天涯在院子里摆的饭,菩提山上现下就他们二人,连个做饭的老妪都没有,所有一切都是乔天涯包办。 慢慢的,天边只剩些橙黄的余晖,星子已零落可见。待饭毕,天空已彻底成为深深的墨蓝色,今日不是什么节气,却有一盏孔明灯慢悠悠的飘上来,在菩提山缓缓路过又接着上升,想必许愿的人能够心想事成。 “松月,推我出去看看吧。” 乔天涯依了。菩提山身居高处,出了院墙,在那棵菩提树干下可远眺山下万家烟火, “我也有个愿景,孔明灯没有,不过有个重彩,你替我挂在这棵菩提树枝上吧。” 姚温玉提起绣球的绳头,流苏垂下微微摆动。 乔天涯却没接,突然弯腰把姚温玉抱起来,为防他摔倒,托着其臀部,像极了抱小孩的姿势,姚温玉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嘴里的惊呼却并没有叫出来,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乔天涯肩头,待缓神收手时,发现衣物已经皱成一团。 乔天涯此举很明显,要姚温玉自己挂,姚温玉没法,只能一手环着他脖颈,一手拿着绳头去挂。 乔天涯待他挂好才把人妥帖得放回轮椅,问, “许的什么愿?” 姚温玉没答,却像是已经实现了所有愿望一样, “松月,我过的很好。” 乔天涯没有动作,却突然红了眼眶。 风吹动姚温玉的衣衫,他身影渐渐模糊,像要随风散去。 …… 菩提山上有个菩提寺香火十分旺盛,住持是位法号“既然”的大师,慈悲济世,寺中好几个小和尚都是他捡回来的弃婴,其中有一个最为顽皮,名唤清听。 八、九岁的年纪最是好奇,最疑惑住在后院厢房的一位老施主,整日靠着师父调配的安神香入睡,可师父说那香加了致幻的成分,不可多点的。 他偶尔去瞧,惊奇的发现他虽睡着却还在哭,眼角一直有泪花。明明琴弹得极好,却没有一把琴。 寺中寂静非常,方外之地对小孩子而言总归是无趣了些,所以对他总是好奇, “师父说,你与我佛有缘,却一直没有堕入空门,是为什么呀?” “我心中有他相,入不得佛门。” “他相是谁啊?” 清听没有得到回答。 他及冠那年,老人安详的闭了眼睛,从此再没有睁开过。走时,腕间的红线都褪了颜色,再不复曾经的鲜艳。他在这尘世待了整整一百年,真真应了曾几何时的长命百岁之愿,人人都说这是个十全十美的好年岁,喜丧,倒也不必太难过。 既然师父却说,他只有百岁却并未长命,乔松月早在琴断之时就随着一个穿着天青大袖袍,腰坠招文袋,身骑灰驴的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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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0-24
太太写的真的很好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