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于燃晚的那些小片段 ——上卷—— 他罪恶至极,满手鲜血,所爱所恨,所愿所憎,到最后,什么都不再剩下。 一场持续了十年之久的闹剧,终于谢了幕。 不是的,墨燃。你好好想一想,你放下你那些狰狞的仇恨。你回头看一看。 他曾经带你修行练武,护你周全。 他曾经教你习字看书,提诗作画。 他曾经为了你学做饭菜,笨手笨脚地,弄得一手是伤。 他曾经……他曾经日夜等你回来,一个人从天黑……到天亮…… “我恨你啊,楚晚宁。我恨死你了。” “可是,我也只剩你了。” 他还是死死咬着嘴唇,护着怀里的徒弟,像是真的成了死尸成了亡人,抵在棺材沿口,像铸死在棺壁的铁。 他也还是人。 也还是会痛的啊……但是痛又如何呢。这么多年,人们敬他畏他,却独独没有敢站在他身边,没有人会去关心他。他也早已习惯。 晚夜玉衡,北斗仙尊。 从头到脚没人喜爱,生死病苦无人在意。 他好像生来,就不需要别人的搀扶,不需要任何依靠,也不需要任何陪伴。 所以喊痛没有必要,哭,更加没有必要。回去给自己包扎伤口,把溃烂撕裂的烂肉都割掉,涂上伤药就好了。 没人在乎他也没关系的。 反正,他一个人也就这么过来了。这么多年,都挺好的。他照顾得了自己。 “墨微雨,你我之间,又有什么可以叫人误会的?” “仙君仙君,我看了你好久了啊,你怎么都不理理我。” “我叫墨燃,这里谁我都不认识,但光看脸的话,我最喜欢你。要不,我就拜你为师吧?” 楚晚宁的指尖微微一动,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想拉住他。 可是又有什么理由呢? 他已经没有喜欢别人的勇气了。不想连那一点点可怜的骄傲也失去。 楚晚宁的指尖垂了下来。带着些赧然,带着些难堪。 所幸。脸上总是淡惯了的,喜怒哀乐都生长的不那么明显。大概是年纪大了,人又僵,传送阵里转的久了,心口都有些凉。 不过还好,指尖还有一点点热度的。 “对不起啊,墨燃。是师父的错……” 于是,白猫儿跪了一宿,不曾回头。 于是,傻狗也站了一夜,不曾远走。 为了不做狗,十六岁的踏仙帝君很有骨气地忍了忍,走了。所以片刻之后。 ——英明神武的帝君打开了窗户,从窗口翻了进来。 他失去了他生命中最后一捧火。 他无疑是恨着楚晚宁的。 可是,抱着怀里的人时,他的眼角却有些湿润了。 那是三十二岁的踏仙君,曾以为再也寻不回的温暖。 “品性劣,质难琢。” 只可惜二人在桥上的对话、楚晚宁的一番自白,却是如前世一样,轻易被浪涛吞没。 他对墨燃的“不嫌弃”,终是没有第三个人听到。 “师尊,我其实真的不是……劣质难改……”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放弃我。 他墨微雨也并非心如顽石,一生中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有人愿意对他好。 好一点点,他就能笑得地眉目生春。 若是很好很好,那便是让他死,也是甘愿的。 这样的神情,在他自己脸上会显得很倔很狠绝,但换成师昧那柔美面庞,却平白生出几分楚楚可怜。 人果真是不能和人比的。 那个人离得很近了,墨燃看到他眼里有苦痛一闪而逝,他似乎是真的疼极了,连墨燃的声音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因此眼前的人,神情虽倔强,可那目光,几乎可以称之为哀求。 “别再唤我。”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戏台上无足轻重的丑角,隐没在青衣花旦小生的水袖云罗之后,没有人注意到他。 这一折感人肺腑的曲目里,他是多余的。 又或许唯一的用途,是顶着那张勾画丑陋的脸谱,咧着油墨画成的笑,去衬他人喜怒哀乐,爱恨情愁。 多么可笑。 “师昧,我其实一直都特别喜爱你。你呢……” 墨燃看到师昧蹙着薄眉,缓缓闭上眼睛,眸边似有水光滑落。“我也是。” 是幻觉吧,不然为何师昧神情明明这样难过,却仍答允着着他。 “我也……喜爱你。” 这样卑微的期待,也是他过了那么久,才敢悄然探出的软弱念头。 可那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而已。 他流的血,受的伤,墨燃都不会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他不傻的,虽然不说,但早就能感到墨燃有多珍视于那个温柔又美好的人。 又怎会看到自己,站在角落,像是积了灰的木偶。 幻境里的那个拥抱,在墨燃看来,是师昧施舍给他的。 可墨燃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拥抱,其实是他自己,施舍给了另一个可怜人。 楚晚宁从来不认为墨燃会喜爱自己,所以这份感情,他很努力的去按捺了,不去强求,不去打扰,不去轻触。 人人都对他高山仰止,言说他不近人情。后来他也就接受了这样的高山仰止,不近人情。 他像是躲在一个茧子里,岁月在他的茧上吐丝。最初他还能透过蚕茧看到外面渗进来的些许光芒,但一年一年,丝愈多,茧愈厚,他再也看不到光了。茧里只有自己,和黑暗。 他不信情爱,不信天见垂帘,更不想去追求些什么。若是他历尽千辛,遍体鳞伤地咬开茧子,跌跌撞撞地爬出来,可是外面没有人等他,他该怎么办。 他虽喜欢墨燃,但这个人太年少,太遥远,也太炽烈,楚晚宁不愿靠近,怕有朝一日会被这样的火焰烧成灰烬。 所以,所有他能走的退路,他都退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以至于,他只还剩了那么一点点的痴心妄想,却还要被足以遮天的冷雨淹没。 那一天,望月浮出水面,金色的眼眸温和而友善地望着他,而后对他说。 “山腰的梅花开得正艳,你能采一枝来,赠与我吗?” 前世不知池下事,竟以为,望月所求,不过攀庸附雅…… 所以被讨厌又怎样,不被喜欢,又怎样? 换作别人或许是要痛哭流涕的,但换作楚晚宁……哭?荒谬。 当然是把那个没眼色的痛打一顿。 “我六岁,不丢人。”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楚晚宁就像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酥肉,但是被摆在了残破肮脏的食盒里,这世上唯一打开了食盒,尝到里面美味的人,只有自己。 他不用担心有人能发现这道佳肴,从此食髓知味。 他想把食盒牢牢捂住,就像挥走恼人的苍蝇一样,赶跑这些觊觎他吃食的人。 可是忽然又意识到,这辈子,这酥肉不是他的。他端着晶莹剔透的抄手,就再也腾不出空来,去赶掉那些垂涎着肉的狼。 “地狱太冷了,楚晚宁,你来殉我。” “我要了你的人,要了你的命。你要做他们的火,我偏要把你带到我的坟里。让你只能照我的尸骨,我要让你,和我一起烂掉。” “死生不由你……” 习惯是很可怕的。过去的那么多年, 陪在自己身边的人都不是心中的白月光, 而是看腻了的蚊子血。 一说出口, 唤的仍然是那个他本以为仇恨着的人。 他应该是早就习惯了。可是不知为何,心口很闷。 大概是看过了别人的热闹,再回到自己的清冷里,就会格外难受。 踏仙君看起来风光,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其实他真的,不过就是一只流浪的野狗,这野狗一直在找个可以蜷缩容身的地方,一个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但他找了十五年,怎么也找不到。 所以,他的爱恨变得很简单又可笑——有人给了他一顿棍棒,他就恨上了。有人给了他一碗肉汤,他就爱上了。 只有那么点出息而已。 “我也会饿,也会难受啊,我也是人啊……” 那么多年,当玉衡长老都是隐忍着的,没人喜爱,没人陪伴,总是佯作不在意,疏冷清高地自敬畏的人群之中走过去。 可是只有心性染上些许孩童意念时,才会说实话,才会崩溃,才会把堆积了那么久的沉郁说出口。 他不是不对旁人好,只是许多事都默默做着。 可是默默做着,没人看到,没人在意,时间久了,也是煎熬的啊。 “长阶血未尽,那是他带你回家的路。”“你去看啊,墨燃。你去看。” “墨燃,你的夏师弟,我的师尊,死了。” “哥,我们再也没有师尊了。“ 误会这种东西,若是短暂的,那就好像伤口愈合时粘上的一团污脏,及时被发现,清洗掉再重新涂抹膏药,是再好不过的。 但若是一场误会,续了十年二十年,困在网里的人在这误会里投入了漫长的恨,投入了漫长的在乎,投入了漫长的羁绊,甚至是命。 这些情感都已经结痂,长成了新的皮肉,和躯体完全糅合在一起。 忽然有人说:“不是这样的,一切都错了。” 那此时该怎么办才好?当年的污脏都已经随着岁月,长在了皮下,生在了血里。那可是要把完好的皮肉撕开,才能冰释前嫌。 一年的误会是误会。十年的误会,是冤孽。 而从生到死,一辈子的误会,那是命。他们命里缘薄。 “师尊,师尊……” “你理理我,好不好……你理理我……” 可是物是人非,通天塔前,唯剩下他一个人,谁都没有理他,谁都不再会来。 而当年海棠之下眉眼英挺的人,却是再不会、也再不能抬起头,去看他,哪怕最后一眼了。
17条回复
2021-11-15
这是要了俺的命啊...aaa
2021-10-09
啊啊别虐了别虐了虐死了
2021-09-21
看得心在滴血,好虐,好蠢啊
2022-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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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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