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正在和沈易讨论启程回西北的事。就听见外面的将士通报,王伯有急事要禀告大帅。 该不会是长庚出事了吧?顾昀心想,紧忙让王伯进来。 “侯爷,大…”王伯一路骑马飞奔,还没有缓过气来,说话断断续续的,“大事不好了,殿下没在房间里,也不在侯府。” “您别急,慢慢说。”顾昀给王伯顺了顺气,“葛胖小和曹娘子呢?” “他们也不在府内,多半是和殿下一起偷偷溜出去的。” 这小***,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长庚多半是去找胡格尔了,这孩子非得被人当头泼冷水,才肯接受事实。 顾昀对沈易说:“季平,剩下的事就麻烦你了。” 沈易点点头:“你快去找殿下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顿了顿,又补充道:“殿下年纪小,性子又轴,你别跟他急。” “嗯,”顾昀颔首,让人给王伯套了辆马车在后面慢慢赶上来,自己先行一步,骑马往郡主府去了。 “这安定侯还真是不简单呐,”胡格尔把放下手中的茶盏,“你以前可是最讨厌喝茶的。没想到这才去安定侯府几天,这人呐就变了。” 长庚的视线随着胡格尔手上的茶盏一起移动,胡格尔停下时,他也跟着停下。垂着头,说:“我没有变,还是以前的长庚。倒是姨娘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听说十八部这次的使团里,有不少姨娘的旧相识,姨娘可有和他们见一面,叙叙旧?” 胡格尔看着长庚垂头的样子,旋即嫣然一笑道:“长庚啊,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每次一有什么心事或是小秘密都会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语气异常的温和,却让人的心里感觉像是有只猫在挠桌子。 长庚抬起头,正视胡格尔的眼睛,说:“我的安息香不知被谁动了手脚,掺进了毒药,差点就要了我的命。这次的安息香是姨娘吩咐人去准备的,所以我特来问问姨娘,关于这下毒之人,可有什么头绪?” 胡格尔笑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何必白费力气来我这跑一趟呢?可惜啊,这次费了那么多工夫,连顾大帅的皮毛都没有伤到。” 长庚的指甲狠狠扣着自己的掌心。的确,他早就知道了答案,可是没听到胡格尔亲口承认之前,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总抱有一丝希望,也许姨娘什么也不知道,也许是有人故意陷害。 自己怎么就那么蠢呢。 幸好这次没有牵连到侯爷,不然自己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旻,是天空的意思。你还在我姐姐肚子里的时候,元和帝就给你选定了这个名字。可见他对你这个孩子还是寄予了不少的厚望的。”胡格尔站了起来,“姐姐一直很厌恶你的存在,想让你消失。可我劝她,说不定有朝一日你能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能帮到我们十八部呢。于是她就这样留下了你。” “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啊。”胡格尔眼中流露出悲伤,自嘲地摇了摇头说:“李家的血脉,终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玷污了我姐姐,也害苦了我。” “我的梦魇和你们十八部也大有关系吧?”长庚问道。 如果没有多年的谋划布局,安息香这步棋就不可能行得通。 胡格尔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气中充满了兴奋,“当然和我有关系了,你体内有我们十八部的乌尔骨。”慢慢地走近长庚,“刚开始时你只是会睡不着觉,慢慢地你就会开始梦魇,再接下来就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渐渐地变成一个六亲不认、双手沾满鲜血的怪物。” 长庚被渐渐靠近的胡格尔压迫,不自觉地往后靠。 胡格尔抬起手,用手背轻轻蹭着长庚脸颊。长庚虽然不像自己一样,和姐姐的容貌有八九分的相似,可至少也有五六分,特别是他眉眼间的神情像极了姐姐。 有的时候看见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总能让胡格尔想起姐姐被封为贵妃之后,愁眉不展的样子。 胡格尔怔怔地说:“我可怜的孩子,都是姨娘不好,让你受苦了。” “不对,不对…”胡格尔收回了手,忽然间发狂似的大笑起来,秀美的脸庞极度狰狞。“不是我把你变成了怪物,而是你本来就是个不祥的小怪物啊。你以为这次你逃过了安息香,以后就能安安稳稳了?你别做梦了,你就是个不祥的怪物,只要你还活着,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把他们都害死!” 长庚闭上了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对,没错,你体内流的是元和帝的血,不是我姐姐的。”胡格尔看着长庚,喃喃自语道,忽而用尖利的声音开始咆哮:“我姐姐本来是十八部最高贵的神女,结果就是因为李家,因为顾家,因为那群该死的黑乌鸦,还有因为你!” 门口传来了一阵急切的敲门声,胡格尔像是听不见似的,接着大喊道:“我姐姐本来好好的,因为生你失血过多难产,连命都没有了!结果我姐姐宝贵的性命却换来你这么一个没有任何作用、不男不女的怪物……”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就在人觉得这扇门快要承受不住了的时候,忽然一下子停了下来。 “郡…郡主,”门口的侍女用颤颤巍巍的声音禀告道,“安定侯到了。” 胡格尔说过没她的吩咐,不许人来打扰。安定侯刚到内院门口时,侍女看着情形不对,赶快就来敲门想提醒,可没想到胡格尔根本不理她们。 这安定侯都到了门口了,侍女只能硬着头皮通报,打断胡格尔的话。心里既担心胡格尔怪她们不听她的吩咐,又担心胡格尔怪她们失职,没有及时通传。 长庚一下子站了起来,侯爷怎么会这时候来!刚刚的话侯爷听到了多少,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事。 没等胡格尔回应,顾昀就直接踢开了门,走到了长庚身边,准备带着他离开。 胡格尔坐回了正座上,仿佛刚才大喊大叫的人不是她一样,端出了往日的架子说:“顾大帅就这么擅闯我的郡主府,是不是有些不和规矩?” “郡主有时间在这跟我演戏,不如抓紧时间去见见你的老熟人,这辈子你们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叙旧了。”顾昀横眉瞪了胡格尔一眼。不想和胡格尔多说废话,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拉着长庚就往外走,不想让他在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鬼地方,再听这个疯子乱说些什么。 “侯爷,我还有话想跟秀郡主说,”长庚松开了顾昀的手,他不知道顾昀刚才到底听没听见胡格尔的话,现在不太愿意单独和顾昀待在一起。“葛胖小和曹娘子也在郡主府里,劳烦侯爷先把他们带出去,我马上就来。” 顾昀被长庚松开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才收回去,说:“他们两个已经在外面马车上了。我在门口等你,你说完我们一起出去。”然后走到了门口,顺带关上了门。 胡格尔问: “你想干什么?” “多谢姨娘这十四年来的养育之恩。”长庚跪了下来,向胡格尔行了一个跪拜大礼。“从今日起,我再也不会来打扰秀郡主,望郡主安好。” 胡格尔眼中隐隐约约泛起了泪光,柔声说:“长庚,顾昀不是个能依靠的人,你以后自求多福吧。” 长庚脑海中不断闪现这些年生活的片段:自己被皇兄欺负,胡格尔替自己找父皇讨说法;小时候去游湖,自己不知怎么的掉进水里,胡格尔立马奋不顾身地救他;自己的手被冻出了冻疮,胡格尔天天给他擦药…… 再想到每次自己梦魇惊醒时,胡格尔的轻声安慰,出嫁之前胡格尔特地给自己准备的安息香。 一时间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重重地给胡格尔磕了个头,说:“告辞。” 胡格尔偏过了头,不让长庚看见她的表情,“雁北王殿下慢走,不送。” 葛胖小和曹娘子知道自己没当好差,在门口心虚地垂着头。 一见着长庚和顾昀出来了,赶紧迎上去,“殿下你可算是出来了。” 长庚对他们说:“放心吧。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顾昀给长庚拢了拢披风,说:“这风大,你身体才好,别又生病了。” 长庚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顾昀打断:“先回家,到家了再说。” 顾昀安排葛胖小和曹娘子跟着长庚坐马车,自己一个人骑马回侯府。 马车里,长庚隐去了乌尔骨的部分,把刚刚发生的事给两人说了一遍,也包括顾昀可能已经知道他和寻常人不同的事。 “怪不得侯爷刚才的脸色那么难看,”葛胖小怔怔地说,“都不肯和我们一起坐马车。” 曹娘子使劲拍了一下葛胖小的脑袋,没看见殿下的脸色也不好吗?在这里口无遮拦地瞎说什么。 “殿下你看,葛胖小一个人就占了两个人的位置,侯爷肯定是因为马车不够宽敞,坐不下了,才骑的马。”曹娘子说,“侯爷说不定什么都不知道呢,我们先别自己吓自己了。” 长庚点点头,轻声回了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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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13
大大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