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part5 统一说了建立亲密关系就一定会建立,过了那天晚上他就换了副模样,尽管与平时做着同样的事情,但解故就是觉得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一开始是早上起床的时候,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解故那天早上没起得来床,研究所的人找不到他,找到他家门口哐当哐当的砸门,统一警觉的睁开了眼,第一件事是先查看怀里的人有没有被惊醒,见解故睡的人事不知才开启了隔音系统,接着蹑手蹑脚的下床穿衣服去应对门口的人。 来的是解故的学生,小姑娘两只手撑着膝盖,在这大风肆虐的清晨满脸是汗,显然是一路跑来的,统一知道这是解故的学生,想着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就要把人让进来。 解故说过,越急的事越得慢慢说。 那小姑娘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就不进去了,老师在家吗,实验室炸了!” 统一挑了一下眉毛,没被小姑娘发现,接着他尽量用起伏不大的语气回答她:“他还没起。” 那小姑娘大概是个急脾气的,一听他这么说马上急了,就要推门进去叫人,被统一拦下,小姑娘推他的手臂,发现纹丝不动。 她抬头看他,目光在他上身一闪而过,似乎是想到些什么,磕绊了一下,脸突然红了,她往后推了一步,低下头: “那...那什么,您让他赶紧来啊,麻烦了麻烦了....” 统一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小姑娘拔腿就跑,想起连自己是谁那姑娘都还不知道,接着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全身,不觉失笑。 他匆忙间穿了解故的上衣。 怪不得。 他笑了笑,转身去关上门,系上围裙去厨房做早饭。 过了大概半刻钟,解故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的进来,他向来睡觉浅,刚才那小姑娘敲门大概他也听见了,接着统一又不在身边,自然醒的很快。 解故半睁着眼杵在统一面前,眨眼的动作一顿一顿的,像是卡了碟,统一扣上锅盖回过头去半抱着人把他弄到一旁的桌前,被不听话的解故一把抓住了手,统一轻轻攥住他,说: “糊了。” 解故猛地坐直了身子,想说什么,被剧烈的腰疼打断了,他嗷嗷的叫着伸手去扶住自己的腰,顺势靠到统一身上去: “不行....不行.....” “不行什么?”统一按着他的手去揉他的腰。 “以后不让你上我的床了...”解故的脸埋在统一小腹,声音闷闷的。 统一的笑声透过胸腔传出来,他摸了摸解故的头发,放出了炸弹: “你实验室炸了。” 解故又弹起来,显而易见他又忘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他表情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腰,不可思议的盯着统一看: “什么...什么炸了?” “实验室。” 解故睁大了眼,意识这才回笼,他想起昨天晚上他为了留宿实验室把那些装置都锁进了冰柜,也顾不上自己散了架似的腰,稀里哗啦的站起来就要往外跑,毛躁的人被统一一只手扶住,他跟顺毛一样嘱咐解故: “别急,衣服穿上,我送你去。” 那天实验室一片狼藉,好在冰柜够结实,而且炸的也不是之前解故动过的仪器。 这让穷怕了的解故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后来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统一晚上需要充电,解故之前都是睡前给他把电充上然后关机,就把他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还特意在沙发旁边装了个插座,这一晚解故照旧要给统一充电,被统一握住手,他问: “没有移动电源吗?” 解故看穿了他的念头,他把他的手拍开,不由分说撩开他腰间的衣服插上插头:“想什么呢,你两天没充电了,也让我歇会儿吧。” 统一看着插在自己腰间的数据线,头一回这么不乐意充电,他一把捞过要走的解故,两条手臂环在他腰间: “那不关机行吗?解博士。” 解故哭笑不得,他轻轻揪他的头发:“跟谁学的,叫我解博士。” 统一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想出什么结果来,说:“我叫不得吗?” 解故不明白眼前这个分明之前稳重的不行的人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又想起来统一是按照他的意愿长的,他又觉得有些无奈。 这么说来他是喜欢统一这个模样的。 他抿住嘴,好吧,他承认了。 解故摸摸统一的脸,弯腰在他嘴上亲了一下:“那就不关机,走了。” “不够。”统一不放手,抬头看着解故。 “什么不够?”解故一头雾水。 “再亲一下。”统一眼神灼灼的看他,解故感觉心里悄悄动了一下,他摩挲两下统一的脸又碰了一下他的嘴,戏谑的问: “现在够了吗?” 统一歪着脑袋:“从行为逻辑看你这是在邀请我主动亲你。” 解故微微睁大眼:“我可没有....” 说着就要跑,被统一捞回来亲了个够本。 不管怎么说,那天早上解故是在统一怀里醒过来的。 平常的日子维持到那年初春,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大概是春困的缘故,那辆车朝着解故撞过来的时候他没有及时躲开。 刹车声,人群喧闹声与警笛声混合在一起,撞进解故的耳朵里,他什么都听不见,他从地上爬起来,胳膊肘的地方大概磨破了,隔着厚衣服也看不见,只觉得疼。 统一躺在地上,躺在那辆车前,身下流着汩汩的绿色血液。 他一时呆了,有急救人员过来扶他,被他狠狠甩开,他拖着早已毫无知觉的腿爬到统一身边去,听见身后那急救人员说什么骨折,说什么外骨折刺破皮肤,他一概不管。 他只要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个没了意识的统一。 想来大概是他起的这个名字过于草率,他这才像他的名字一样草率的离开了人世。 他们甚至还没有提到过要注册结婚,他们甚至只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春节,他们只见过半个冬天,连夏天都没有一起感受过。 解故知道自己在哭,他看不清统一了,他感到害怕,他拼命地擦自己的眼睛,他的手掌破了,红色的血与绿色的血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看的颜色。 终于,他呜咽出声,被急救人员强行拉走,并一个没了意识的统一。 解故还在病床上的时候便着手恢复统一的数据,大概过了两天,他绝望的关掉了电脑。 统一的核心程序过载,烧掉了,程序启动了自毁,将记忆储存的硬盘格式化了。 他靠在床头,抬起手遮住眼睛,他在无声的哭。 他连声音都哭不出来。 他出院的时候许哲野来了,带着一大堆东西,说要来跟他告白。 解故盯着他看,迷迷糊糊的还当是统一回来了,许哲野看见他眼睛发亮,当是他答应他了,解故听见他开口叫他,他叫他小故。 呕——解故确定眼前这个人不是统一了,该死,他们到底哪里像? 解故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哗啦一声把门关上,他拉上窗帘,关闭了一切与外界交流的渠道,任凭许哲野在外边哐哐砸门也不顾。 他解下挂在脖子上的U盘,那里边存着统一的核心程序。 他早早地把统一的身体修好寄回了家,只需要激活核心程序便可以再造一个统一出来。 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分明就算是再造一个与统一一模一样的机器人出来,哪怕是导入了统一原有的核心程序,哪怕是还用统一原来的身体,他也不是原来的统一了。 解故自嘲的想,那就叫他康师傅。 他打开电脑,插上U盘,他心想,需要想一个新的名字。 他想了半天,发现还是舍不得。 算了,统一就统一吧,也挺好听。 那天晚上解故再次通了宵,天光大亮的时候迷迷瞪瞪的站起身来到冰箱里拿水,刚喝了一口,他突然说: “就喝这点,没事。” 话刚说完他觉得不太对,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就喝这一点? 他盯着自己手里的水愣怔半天,浆糊一样的脑筋艰难的动了一下,想起来是统一不让他喝。 他忘了,统一已经没了。 他在冰箱前站了好一会儿,才把冰水放回去,想了想又急促的打开冰箱要把水再拿出来,手接触到水杯的时候顿了一下,又关上冰箱门。 他就要喝,喝的窜稀也要喝。 谁让统一不在呢。 怪得了谁? 他站在那里,看着日光从拉上大半窗帘的窗户照进来把屋子分成了黑白两部分,突然心有所感,他踉跄着跑回去,撞到桌角之后才成功到达电脑桌。 他又开了一个全新的程序。 这是他这天晚上开的第八百四十个。 玻璃杯摔碎在地上,满地狼藉。 四季交替,这次的制造比第一次要迅速得多,解故收到完整的统一的时候还在研究所,他刚要下班,坐到驾驶座上,自己开车回了家。 没等他伸手开门,门就自己开了,里边站着个人。 那人朝解故招手:“你好,我叫统一,请问你是谁?” 解故把包扔在鞋柜上,也不看他,那人又问了一遍:“请问你是谁?” “我是这间房子的主人,”解故拿着杯子回头看他,“是你的爱人。” 统一似乎是反应着些什么,他顿了一下之后走过来抱住解故,他把他拥进自己怀里,解故终于忍不住了,他回过身去自欺欺人的抱住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人: “我好想你。” 统一按照数据库提供的资料回答:“我也好想你。” 语气与之前的统一并没有区别,甚至于连语速都是一样的,可解故就是知道,他们两个并不是同一个人。 他试图闭上眼睛,可他终究皱起了眉头。 不行,他不是。 谁都不是。 解故终于绝望。 统一是真的没了。 后来解故再也没有让统一来研究所接他回家,也不用无人驾驶系统,因为他怕他一抬头看见前边空荡荡的驾驶座时,总会觉得那人还能回来。 可他分明回不来了。 这是个补不全的缺憾。 再到后来,有一日解故下班,那天天气很好,冷冽的空气闻起来有股子透彻的气息。 解故想在外边走一走,他没有叫车过来。 过了大概两分钟,解故刚溜溜哒哒的走出去不到一百米,汽车喇叭声在身后响起来。 日光很足,解故抬起头盯住那车,被刺激的眯起眼睛,他皱着眉,见车门被打开,统一径直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我接您回家。” 解故大衣的衣角飘起来,阳光正烈,照旧看不清他镜片底下的眼睛。 原来是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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