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静止一瞬,罗喉计都先移开了眼,慢悠悠地走到床边坐下。换了个舒服散漫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推门而入的不速之客。 司凤双眼通红,眸中像是装着千万星辰云霞,却又似盯着眼前的人云游天外。 罗喉计都被他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本来就微恼这人的闯入,想等他自己滚出去,没曾想对方动也不动,僵持半天,实在忍不住不耐地开口:“出去!” 司凤的嘴角不住地向上弯,状若游离的眼神焕发出星芒,像是死气沉沉的深渊突然绿草茵茵,干涸荒芜的山泉重新生机勃勃,黑暗死寂的末日忽然一束阳光照射驱散所有死亡。十万年了,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这么纯粹。他的璇玑,他的罗喉,活过来了! 罗喉被他奇怪的笑容搞得心里打了个冷战,他眯起眼睛:“你是什么人?!聋了吗?滚出去!” 生机盎然的笑意因为这句陌生警惕的呵斥渐渐平静了,司凤看着那双隐隐有着杀意的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忍着极大的委屈和痛苦 ,他一遍遍在心里安慰:他把对我的感情都抽了出来,不记得很正常,很正常。只要我陪着他,一定能让他重新爱上我。没事的,没事的...... 失望、心痛、悲伤、委屈一一在眼底闪过,司凤按捺住所有的情绪,腰背慢慢弯下去,向魔尊拱手行礼,道:“属下禹司凤,见过尊上。恭迎尊上出关。” 司凤一边不着痕迹地抬眼去看那人的神情,意料之中却无比失望地,在他脸上看不到一点波澜,像是的的确确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胸口闷闷的,堵得发慌,像是要把他窒息。司凤闭闭眼收起感觉,温顺恭敬地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他知道,罗喉正打量着自己。 过了很久很久,屋内的气氛死寂,终于,罗喉淡淡开口:“知道了。你就是魔域的殿下,十二羽金翅鸟?” 司凤起身,平静地看进罗喉计都那双猩红泛黑的魔瞳里,波澜不起,丝毫不乱。 与此同时,罗喉心里也在计较。他用了幻术变容貌,隐藏气息,没有一只妖魔能看出他的伪装,就连这里法力最强的那只老金翅鸟也没有。禹司凤看了一眼就确认了他的身份,看来修为不凡,甚至他都看不透这金翅鸟的真正实力。 有点意思。 但,干他何事。 罗喉撤了脸上的幻术,挥挥手凭空变出了一份黑底鎏金的诏书,飘在司凤面前。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禅让魔尊之位。 “本座十万年前就不是魔尊了,当这魔尊也当得德不配位。本座听到了也看到了,妖魔能在魔域繁衍生息,安稳和睦,这其中都是你的功劳。本座没道理再占着尊位,从今以后你就是魔域魔尊,再不是本座的属下。”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预料中的感激谢恩,眼前的白衣青年垂着眼,甚至眼里还有些忧伤。 “我不是为了这个啊......”他小声地喃喃。 “什么?” “尊上现在在人间,出行需要穿人间的服饰。我来为尊上更衣。”司凤看也不看面前漂浮的诏书,反而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径直走到罗喉跟前。“尊上,请站起来,我为你更衣。” 罗喉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不卑不亢的神态。 “尊上。”司凤轻轻提醒道,语气温柔。 罗喉动了动眼睛,默默地依言起身。 司凤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惊异了一瞬:衣服,不见了。 司凤:...... 如果他环顾四周,就会发现每一个电器都被拆开过然后笨拙地拼上了。座机上数字按钮的顺序倒了过来,笔记本电脑被强行掰开后再也开不了机,连灯的灯丝也变了个形状。这些都是罗喉计都好奇心作祟的结果。拆了之后连用法力也安不上,祸祸完了物件后,罗喉心满意足地去体验了一下凡界的洗浴设施,好一个“惊为天人”。于是,基本把这间房里的现代产物都拆了。 书写得再详细,实践起来就是另一回事。 罗喉淡定地抬手,一团光弹入衣柜里,不见的衣服重新出现。 司凤:...... 怎么了,本座没有凡界的行头,借几件还不行了?。又不是以后不还回来。魔尊毫不愧疚地如是想。 司凤的表情没有波动,取了一套出来后走到床前,细细地解着浴袍上的死结,然后服侍他一件件穿上衣服,熟练地抚平每一处褶皱。 这种事情对于罗喉计都来说就是一挥手的问题,他观察着禹司凤的动作神态想从里面窥探到他的内心。却只见他像一个忠诚的仆从一般不紧不慢地动作,那双眼底澄澈,像是压抑着什么但不见半点阴谋欲望。 不要魔尊之位,堂堂殿下主动做下人才会做的事,这个金翅鸟,到底想要什么。 罗喉张开双臂,司凤从容地为他穿上最后一件风衣,站在他跟前打理衣领。罗喉计都低眸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内心有些复杂。 门外,娇俏的少女看着这暧昧又误会的一幕,失声喊道:“你们......主人!” 两个男人面对面挨得很近,司凤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而那个修罗盯着眼前的人,神色颇有深意。 主人一贯讨厌和旁人有过近的接触,白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修罗对主人用了摄魂的法术意图不轨! 长剑变出,破空而来。“你敢动主人!我杀了你!” “小银花!住手!” 罗喉计都早就发现了门外站的人,他右手揽住司凤的肩膀带他到身侧,左手迎上剑尖,“叮”的一声,剑尖生生被折断。他反手把断剑的剑尖甩出去,擦着白银的脸钉入墙壁中。白银的右脸挂着一道血痕,惊奇地看着自己的本命剑被徒手折断。她心高气傲,又被督查所的人惯了几百年,一朝遇到罗喉计都这样不留情面的强者,愣是懵了。 “白银,你在干什么?!这是尊上,不得无礼!” 司凤的呵斥把她从恍惚中拉了出来,抬头就看见罗喉计都棱角分明、淡漠冷俊的脸,和看了上千次的画像重合,震惊在原地:竟然是,魔尊?! “我......”白银本能地生出敬畏之心,但又拉不下面子,收了剑低着头,憋不出话。 魔尊醒了?为什么会是那个讨厌的修罗?如果魔尊醒了,那主人不是就...... 罗喉淡漠地看着刚刚还杀气四溢的少女现在却在禹司凤的怒视下乖巧又娇羞。他放开了司凤的肩膀,刚才拉他一把本是下意识的行为,再说,保护一下忠心耿耿的下属,举手之劳罢了。但是司凤却在两人分开的一瞬间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去追随罗喉有些冰冷的手掌,不过是一点点身体接触,竟生出了不舍的感情,贪恋他的体温。 司凤屏蔽了杂念,转向女孩:“白银,向尊上道歉!” “我......我没错!”白银固执道。 “本来就是他抢了主人的东西,霸占主人的房间,魔尊又如何,又不说清楚是谁,我只是担心主人!”白银的眼中泪光闪闪,迫切又真诚。 “尊上就是尊上,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得道歉!”司凤从未如此严厉。 白银的眼泪立刻就留下来了,像极了被父母勒令的别扭少女。 罗喉计都无意跟他们周旋,凡界的制度、人文已经知道了个大概,魔尊的禅让书也给禹司凤了,他现在只想去游历一番新奇人间。 拢了拢衣领,给身前的风衣系上一颗纽扣,罗喉漫不经心地开口:“够了,本座不稀罕弱者的道歉。在这里拿的用的本座都会还,从今天起本座不再是魔尊,魔域诸事,妖魔纠纷都归禹司凤管。本座与尔等再无瓜葛。莫要来烦本座。” 他左手作阵,正要施法离开这里。司凤敏感地抓住他话里的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打断了做法。 “你是要去哪里吗?你要走?”你要离开我?又......不要我? 罗喉冷冷地一瞥他紧紧捏着的手,忍下不耐和一丝怒火:“放手!” 司凤没有说话,也没有放手,那双眼里是沸腾的固执、倔强以及被掩盖了的害怕。罗喉愣了一瞬,有些惊有些奇怪:本座以前认识他吗?这眼神怎么...... 罗喉真的有些恼了,甩开司凤的手,厉声道:“本座去哪里轮不到你来质问。禹司凤,你以为你管理好魔域就能为所欲为了?别恃才放旷,在本座眼里,你还不够看!” 司凤拦住他,没有恭敬,没有顺从,像是一只知道自己就要被抛弃的猫做着最后的挽留:“你去哪里,我陪你一起不行吗!人间、天界、魔域,哪儿都可以,我要和你一起!但你别......”抛下我,留我一个人继续等。 罗喉既快要气笑又觉得莫名其妙,禹司凤于他而言就是个陌生人,是怎么大言不惭地说出“我陪着你”这种话的? 他轻蔑地抬手捏住司凤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这个动作侮辱性极强,加上他不屑的语气:“你可知道,一直跟着本座,在本座的身边,不能是下属,只能是妖奴?” 知难而退吧,麻烦的金翅鸟。 司凤用微红着的眼看进他深邃的瞳孔里,几秒后,缓缓开口:“如果一定要是,我就做你的妖奴。” 罗喉心中一震,指尖捏着的皮肤似乎有些灼人,烫得他不得不放开手。 他究竟知不知道妖奴意味着什么?魔尊不做,魔域不要,随随便便能说出当妖奴这种话。 房内的白银还有门外耳力极好的众妖魔也俱是一惊。几千几万年来,殿下在魔域妖魔心中一直是衿贵清高、不染烟火,是天上月,山间雾。但刚刚,他们听到了什么??什么妖奴?这绝对不是殿下啊啊啊! 老练沉稳的罗管家都是身体一僵,更不用说暴躁冲动、护主心切的小银蛇了。 白银震惊之后喊道:“不行!主人是魔域殿下,是妖魔族的统领,怎么能当一个妖奴!而且妖奴这种贱位早就被取缔了......” 然而司凤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罗喉计都身上挪开。 罗喉也在看他,看得出他的隐忍、屈辱甚至痛苦,可......罗喉从未像现在这样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这只金翅鸟对他表现得堪称愚忠?他再一次看着这张脸细细回忆了一会儿,却还是没有半点印象。 罗喉计都捻了捻手指,收回目光:“随便你。答应了,想跟来就跟来。” 说完,他快步走出卧室,衣摆带出一阵劲风。 候在门口的众妖魔全都回退一步,躬身作揖,没了幻术遮颜,属于魔尊的冷冽威严重新展现出来,再加上那张无人不识的脸,众人无论内心怎么想,身体却都恭敬有加。 望月脸上慌乱,挡在魔尊身前行礼,摆明了在拦他去路。“尊上,殿下他......您怎么能这样呢?!”他无比希望尊上能留下来,听听殿下亲口说是怎样等他、爱他,那样就说不出让殿下当妖奴这种话了。可人到了跟前,在魔尊凌厉的眼神里,却说不出一句话, 罗喉睥睨道:“本座如何逼他了吗?他自己答应了做本座的妖奴,可不是本座强迫的。这罪,不要安到本座头上。” 反正,用不了多久,他的狐狸尾巴就要露出来了,到时候,本座可要看看本座的“忠臣”心里要的到底是什么。 罗喉面上不为所动,司凤微微垂着头站在他身侧,仿佛已经进入了新身份。 只是姿态依旧不卑不亢,颇为隐忍。 罗喉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慢悠悠地道:“走吧,本座的妖奴 。”说罢,也没有等谁的意思,直接化作一团黑烟离开了。 “尊上想要游历人间,还需要其他的准备。人间与十万年前已经大不相同,衣着、出行、礼节、语言都有很大的区别。如今三界众生各安一隅,互不打扰已成常态,人间更没有人知晓天界与魔域的存在。如果尊上打算在凡界长久驻留,需要知道一些书以外的事情,还得,改变一下。”黑色宝马里,司凤开着车。 副驾上,罗喉计都看着窗外的郊区景色正过瘾,沉默良久,道:“你的意思是本座在人界就得活成个人样。你刚刚才说要做本座的妖奴,现在就摆不清自己的身份,知会起本座了。”淡淡的陈述却像是讥诮的反问。 司凤道:“尊上明事理,自然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 罗喉静默。让禹司凤跟着也是有这么一层打算在里面,他比自己更了解凡界。既然提出来了,可行的话...... “可以,你说,本座会考虑。” 司凤转头看了他平淡的表情一眼,这么好说话? “不过,”罗喉又开口,“先给本座弄个手机来,现代的...智能的...”对上司凤探询的目光,罗喉计都保持了脸上的平静。 开车的人读懂了那眼底跳脱的情绪,只是不挑明。魔尊还是那个好奇心重的猫一样的璇玑啊。 笑容溢满嘴角,春风荡漾。 城市的中心依旧热火朝天,已至年关,人口的流出并不能阻止商业区成为年货抢购的台风眼。四处红红火火,人头攒动。 司凤驱车进入商场下的地下停车场,这里有个专属贵宾区域,识别了车牌号后,栏杆抬起,罗喉又是一挑眉:没有灵力波动,酷。 两分钟后,步行街。 两个俊美的男子并肩走着,一个棱角分明、冷漠禁欲,一个好似春风拂面、温柔谦和,引来了无数回眸打量。 罗喉身着黑色的风衣,风格简单却自带气场,短发贴耳在寒风中飘起却丝毫不乱,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上似有愠怒。司凤已经换了一身行头,短发、白色大衣,走在罗喉身侧心情很好。 经过协商、抗议和抗议无效后,罗喉被迫舍弃了修罗的长发和束冠,被里里外外打扮成一个帅气的小伙。除了脸,哪里都不引人注目的那种。罗喉心中不满,但无奈接受了禹司凤“入乡随俗”的约法三章:不能以修罗的打扮见人、不能在凡界滥用法力、不能让凡人看出神鬼身份。 罗喉计都内心抵触,但禹司凤说的又句句在理,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到了最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本座....我说,”司凤递过来提醒似的眼神,罗喉计都只好改口,“手机非要在这买吗?直接变出一个不行?钱不是可以直接打到银行账户上吗?”嗯,他嫌麻烦。 司凤却道:“记得你答应过的事,不能随便用法力。在这里,我们就是这样过的。罗喉计都。” 好家伙,为了假装是同伴,连尊称也没有,一个妖奴胆大妄为到这地步,换到以前就是皮痒了!然而现在除了阴沉着脸表示不满外没有任何办法。 感觉被套路了。 但这种不满在司凤给他买了个只能手机之后就烟消云散了。经过耐心的指导再加上看过的书的内容,罗喉计都很快掌握了用法,面上不显但身体很诚实地爱不释手起来。 从读到书房里的那几万本书开始,他就很期待有一部手机,试一试凡人不用灵力光靠这么小块“砖头”就能联通四海、眼观八方。现在亲身体验,果然超乎预料的有趣。 司凤偷偷看着罗喉计,知道他很喜欢,自己也跟着愉悦起来,在对方快要察觉到的时候把拳抵在嘴边掩饰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如果罗喉计都知道他心里现在想的是:罗喉好可爱,大概会一掌拍过去。 看到前面有家奶茶店,司凤突然想到璇玑以前那么喜欢好吃的东西,便道:“罗喉,咳,”罗喉抬起头,眼神竟有一点...呆萌...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司凤掩饰地清嗓,“这里的奶茶味道还不错,要不要试一试。” 却见罗喉面露轻蔑:“本座...咳,我早已辟谷,对凡人的吃食不感兴趣。”他的眼神顺着司凤的示意看过去,停在人满为患的奶茶店上一会儿,又开口:“但是...奶茶,不就是奶和茶混在一起吗?难道还能有不一样的做法?”话里话外都是:本座不稀罕但勉为其难地试试也可。 司凤微笑着点头,眼底浮现着宠溺。“我去买一杯。” 罗喉跟着他站在排队的队伍里,看着前面的长龙和缓慢的进度,不耐烦道:“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司凤好脾气地安慰道:“别急,用不了多久的。”忽而又似乎有感而发:“等待其实也是人间很有特色的事情。每一件事都会有个等待的期限,为了缩短这个时间,人类才有了科技的发展。而很多等待是无法缩短的,但等到最后,总能等来一个结果,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等了多久...”罗喉计都用了几分审视看着他,话到最后,怎么觉得意有所指呢? 还没开口问,后面排队的女孩喊了他们一下:“前面的位子空了,可以向前挪一下吗?两位帅哥?” 听到声音的那一瞬,两人皆是一愣,看向后方。 精致的脸庞,俏皮的外表,目光相触的一瞬罗喉便唤出声:“玲珑?!” 司凤惊异地看向他,神色震惊,还带着一点点的期待:他竟能认出玲珑?那是不是也能记起做璇玑的...... 那女孩愣了一下,眨巴了两下眼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我们...见过?” 罗喉失态了一瞬,很快调整过来。眼前的女子应该是褚璇玑的姐姐褚玲珑的转世,没有前世的记忆,根本不可能认得他。再说,即使真正的褚玲珑在这里,认得的也不会是他这个魔煞星。 罗喉心里有些好笑,摇了摇头,转过身。 十万年前的发生的事情,从被柏麟暗算到十世轮回,作为凡人褚璇玑体会世间温情,又被狠狠击碎,这些事不说历历在目,但总有淡淡的痕迹留下。重遇故人,唏嘘一下,也就罢了。 细节,没什么好去回想的了。 身旁,司凤紧张又期许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以为他能回想起更多,能通过褚玲珑回忆起曾经有个和她们一同历练的离泽宫弟子。他知道,罗喉计都只讲关于他的感情抽离了,而十万年过去,没有丝毫感情的人只归为陌生,久了,也就忘了。而其余让他刻骨铭心的最深的大概就是他的姐姐玲珑了。但罗喉的脸上只一闪而过了几分戏谑、感慨,很快归于平静,身后的女子也只是陌路人,再无后话。 司凤的表情从震惊到期待再到失望,他知道不能急,但又如何不急。心爱的人在身边却不记得他,这种感觉比上打妖鞭更加痛苦。 罗喉奇怪地看了眼心不在焉的他,提醒道:“轮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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