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空调后,办公室再也不是警局里“新兵蛋子”们别扭的地方了,不一会儿就暖气四溢。已近年关,休假的寥寥几人并没有给分外忙碌的工作造成负担。 电脑前,年轻的警员正在做抢劫案的结案报告,分屏里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淡漠地直面三个劫匪的视频。 门打开,发出“吱呀”一声响,警员抬头看到来人,立刻起身。 “队长。” 进来的男子一身利落的警服,容貌清俊如玉,一身矜贵之气似浑然天成,却又让人丝毫无染指之心,“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也就这般了。 饶是已经见了多次,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还是一愣。其实他自己已经算长得俊的,在队长来之前还被同事们戏称“警花”,直到两个月前队长调来了片区,他才知道什么是俊美无瑕。 心里骂自己不稳重,怎么能这样被区区容貌迷惑,要知道,队长真正惊艳的是过目不忘的天赋和侦查推理的能力,他刚在帝都入职不久就靠一根铁钉的锈迹推理出了案件的真相,更是千里追凶,上演了好一出警匪战,把一个原本的持久战打成了闪电战。从此一战成名,升职加薪重用没的说,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惊才艳艳、前途一片光明的人却自请“外放”到二线城市,做了他们这特案组的一个小队长。 年轻的警员按下心里的所思所想,坐下来继续盯着屏幕。被放慢了动作的劫匪被吓得放出一枪,而那颗子弹最后却被古装男子放在手里把玩。 到此处暂停。 任人看几遍,都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奇怪的古装男、被拦截的子弹、还有...想到被关着的就要移去精神病院的满口胡言的劫匪,摇了摇头。 作孽哦。 “这就是那个见义勇为的‘神奇博士’?” 不知何时,队长走到了他身后,看着视频里循环播放的子弹特写,嘴角勾出了个感兴趣的笑意。 “什么神奇博士,别听那几个小姑娘乱说。肯定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正在电脑中央饶有兴趣地玩着刚出膛还热乎的子弹。 “叫什么名字?”一双锐眼仔仔细细地盯着屏幕里的人。 “张泽...”以为队长在问自己的名字,张泽迟疑地答道。 “谁问你的名字了,我是说他。”扬了扬下巴对着电脑。 小警员张泽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对方立马明白,挑眉:“别告诉我你们还没查到他是谁。” 被这张脸逼视,张泽心虚得有些无地自容。“也不知道为什么,局里的人口搜索人脸比对都好几次了,就是找不到...跟个凭空出现的人似的,我们猜应该是个黑户口...”那就是说搞不清楚人是谁了。见队长的眼神越来越沉,张泽连忙又说:“但我找到了有关的监控。”说着立刻调了出来。 “他是从一个监控死角走出来的,然后直接进了银行。八分十五秒后走了出来,被一个女人追上了,他们一起走了十五分钟左右,再次进入了一个监控死角。” 队长眯着双眼睛,认真的样子仙气飘飘。看到罗喉计都的背影再次消失在画面的边缘,“继续。” 张泽却没有继续了,他抬头弱弱地看了眼对方,似乎在说“没了”。 美轮美奂的青年睨眼,“要你们何用。” 听到这句话后,办公室里的人都有些羞愧。本来吧这个案子就是桩抢劫案,没有损失没有伤亡,劫匪也抓住了并对罪行供认不讳,除了有一个被吓得有些精神问题以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就在要结案的时候,几个劫匪口中的神秘人和监控画面里徒手抓子弹的男人没有一点消息,身份不明,来历不明。可上头下了命令,让他们不用彻查,左右是个奇怪的人耽误不了大局,今天本来就能结案的,可看队长的表情,不像是要轻易放弃的样子。 “队长,前几天你不在,上头说...不用管这个人了,无伤大雅。” 队长的脸色立刻变了,“无伤大雅?”似是嘲弄似是斟酌,末了,他说:“行吧,按你说的,把结案报告发给上面,没你们事了。” 张泽在心里舒了口气,队长说话一直自带凌厉的气场,不知为什么,今天尤甚。 “把监控录像发我电脑上。”淡淡追加一句,令张泽差点跳起来。 队长难道要自己查?怎么动力这么大呢? 欲哭无泪,连忙动起手指给大爷传过去。 山间别墅,二楼。罗喉换上了禹司凤准备的一身休闲服,桌上不知何时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拉开窗帘,落地窗外寒星点点,山林肃穆。 罗喉计都望着远处,眼睛如深井般莫测寒瘆。 卧室的门被敲响,不用神识感应都能猜到是谁。 果然,“尊上,我进来了。”平静恭顺中带着隐隐的担忧。 “嗯。”罗喉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转头禹司凤已经走到跟前。 尽力平复心情,面无表情地问:“什么事?” 司凤有些迟疑,“你...您...没事吧?” 罗喉像是听笑话一般,“本座怎么会有事?你觉得魔界尊者能被区区一只狐妖伤到?” 他只是被一件事困住了。 见他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司凤心下舒了口气,“自然不是。尊上是...三界第一强者。” 罗喉计都面上淡淡,“你来就是问这句废话的?”无怒却瘆人。 那团黑气他太熟悉了,取自地煞之气,加之尊者魔气。三界之中,他只见过一人使用过。那人是他的孽,千千万万的孽中的一个。 司凤垂眸掩去了些受伤和委屈,抬头时恢复了一贯严谨的态度。“我们的人找到了那只狐妖,可最后,她自爆妖丹,死了。”最后两句说得越来越慢。 罗喉的脸没有丝毫撼动,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嗯,知道了。魂飞魄散了?” 现在,他的孽来找他了。 司凤:“形神俱灭,魂飞魄散。”言语间没有半点怜悯,敢对罗喉计都动手,下场本该如此。谁也不知道,在攻击冲向那人心口的一瞬间,他的心脏跳到剧痛,大脑充血到爆炸,他护了想了念了十万年的人,一醒来就被人觊觎,尽管用尽全力压制自己,还是忍不住担忧,愤怒。 这九尾狐,魂飞魄散又怎样,该! 察觉到了他周身散播的戾气,罗喉凝眸,随即释放出威压。戾气与杀气在空气中进行无形的碰撞,不过一瞬,司凤清醒了过来。 意识到事态,他躬身作揖,“冒犯尊上,是我的过错。”眼底却暗暗流露着过后的无奈和心酸。 为心爱的人焦心焦虑,奉上一颗真心,他要的却只有忠心。 “无事的话,出去吧。”罗喉淡淡下了句逐客。 听到这句话,司凤咬了咬牙,但还是忍住了,掩门出去。 正要关上,罗喉计都轻飘飘的话飘出门缝:“准备一下明天的行程,本座还没走完人界。” 这么快就被找上门来了,在“还债”之前,至少要把好玩的有趣的经历个遍吧。 帝都,偏僻废弃的垃圾站。 一团妖雾骤然出现,这没有人烟的地方也不会有凡人看到。 须臾,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出现在小破屋门口,随着他的骤然降临,门上一个旋转的圆形符文泛着紫气发出隐约而瘆人的光亮。男人走进光亮里,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迈进了一个巨大的殿堂内。四壁上镶嵌着无数火把,荧惑的光芒长明不熄。壁画上或是狰狞的凶兽修罗或是矫勇的斗士将领,或是厮杀着与天界军队大战的场面,而最明显的还是天花板上画得不甚清晰却一眼就能认出的一个身穿战甲,英气戾气逼人的修罗大将。手持钧天策海,一身雷电环绕,红色的魔瞳逼视着万众。但那张脸,眼睛以下,却不知被什么腐蚀出一个大洞,看不清真正的容貌。 男人始终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大殿尽头。 最后一个壁画,与众不同的,只画了一团黑雾。 男人走到壁画前,单膝跪下,右拳触地,不带感情,“尊主,白久死了。” 从墙壁内传出闷雷般的声音:“她说出去什么了吗?” “回尊主,没有。白久在被抓前自爆妖丹,没有透露半分。魔域那帮人倒是在找我们,不过没有线索,他们无从下手。” 沉默许久,墙壁里的声音又问:“罗喉计都呢?” “还活着,是本人。白久确认过了。只是修为...难以确认。” 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格外长,男人的双膝几近麻木,才听到那个声音沉沉响起:“毕竟是罗喉计都,三界第一强者啊...”话中意味无限绵长。 “安排下去,那只金翅鸟护不了他多久了。 他离开魔域那天,就注定踏上了死路。” 几天的时间里,司凤带着罗喉计都走遍了城市的每一个“风景名胜”。从市博物馆,地铁直通第一小学参观,在中心广场被几个胆大的女孩追着要微信,罗喉计都不耐烦了差点甩法术出去。 坐了两小时的大巴从城中心到乡下农村,见到废弃的茅草屋和罗喉第一次找到了十万年前的凡界的影子。 腊月二十九,晚。 罗喉计都似是慢条斯理实则迅速地消耗了一直整个路边摊的烧烤。淡淡地品了一口罐装啤酒,评道:“没有酒酿的甘甜,只有酒的苦涩,不好。” 司凤坐在他对面,到目前为止什么都没有吃,但面前已经堆了整整一桌木签子。 他微微一笑:“毕竟不像以前的酒家。千家酒,千种滋味。你尝尝就好了。若是想喝好酒,我让人去魔域拿花酿,魔花酿造,味甘回甜。” 罗喉心中一动,面上表现得不甚感兴趣。 再喝一口,才道:“也行。” 司凤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听到一句有意遮掩其中迫切的“也行”,不由抿住嘴唇,压抑笑意。 心想回去就让望月去魔域两坛三千年的花酿来。 到时候月下对饮,酒不醉人人自醉。 司凤偏着头看向罗喉计都一边喝着苦涩的啤酒一边在心里暗暗地不知想着什么,藏不住眼里的光。 司凤勾唇微笑。 只是想想,就已经要醉了。 回到山间别墅,罗喉习惯性地去浴室熟悉凡界的洗浴方式。而就在这段时间里,报信的小妖来到了别墅,立刻通报了司凤。 “帝座,南天仙域告急,魔气无法驱散,腾蛇帝君正在阻挡魔气侵入。请您前去处理。” 司凤负手而立,眉目深凝。 按理来说只有最后一点扫尾工作了,怎么会告急? 他闭眼斟酌一下,有了决断。 “在这里等,本座一柱香后随你走。” 罗喉把浴室“糟蹋”完,若无其事地拢着一身雾气走了出来。 今天只拆了花洒,禹司凤收拾起来会比前几天方便。 只拆不装的魔尊如是想。 司凤站在床边,目视着他的走近。罗喉见到后并没有惊讶,已经习惯每晚禹司凤的侍候。 司凤站在罗喉身后,替他换上准备好的睡衣。指尖滑过衣料,规矩得从不触碰裸露的身体。简直熟悉得比罗喉计都还了解他自己。 打理妥帖后,没有像平常一样行礼离开。罗喉也感觉到了不同,回头挑眉,眼神递去询问。 司凤犹豫了一瞬,伸手理了理对方的衣领,缓缓开口:“我明天不能陪尊上了,魔域有事情需要我立刻回去处理......” 罗喉立刻皱眉:“你不是说明天是农历新年前最后一天,要上街,有意义。” “你答应过跟我一起。” 司凤愣了一下,罗喉又说道:“你是我的妖奴。你不跟着,我很难相信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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