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上～中～下

从长白山回来已经两周了，我发现自己开始计算时间，这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从再次见到吴邪和胖子那天开始。
 2005年再次进入青铜门前，我去了杭州和吴邪告别，我仍然没有以前的记忆，所以吴邪大概是我能找到的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吴邪曾经告诉我，如果我消失，至少他会发现，我知道他能发现我的消失，但离开之前我还是去见了他，因为我答应过他不能随便消失，以及……我希望他能记得我，即便不是很久。
 在去杭州之前，我还去了巴乃见了胖子，他瘦了很多，看起来也老了很多，我知道是因为在张家古楼里发生过的事，也因为那个叫云彩的人的死去。
 我们没有说很多的话，只是一起吃了饭，喝了很多酒，胖子是个很聪明通透的人，所以我没有必要多说些什么，他已经因为我们而失去了太多。后来胖子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睡了，走之前我跟他说了对不起还有再见，他说小哥，早点回来。
 也许是我的方式有些问题，吴邪以为我要去自杀，当我在二道白河再见到他时我久违的有了些惊讶的情绪，我让他回去，但他很固执，试图劝说我放弃上长白山。
 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不可能放弃进入青铜门的机会。
 其实在二道白河的时候我就可以捏晕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让他跟了上来，甚至刻意地放慢了进山的速度，也许是我想多听一些他说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吴邪的世界光明的，美好的，和我不一样，所以他不能进青铜门。
 我们在雪山里走了多久，吴邪就一路说了多久，我把他带到了温泉那里，这里是雪山深处尚且安全的地方。
 在吴邪毫无防备的时候，我把他捏晕了，他昏迷的时间不会太久，然后我把那道裂缝口关闭，在另一处缝隙等他醒来。
 吴邪醒来后很生气，在洞里摸索了很久，冲那道被我关闭的裂缝踹了几下，然后离开了。
 虽然吴邪身上的物资足够让他走出去找到最近的补给点，但我还是跟在了他的身后，他没有在雪山生存的经验，我不想他出事。
 还有一些时间，我可以送他找到补给点后再进青铜门。
 当我看见吴邪从雪坡上掉下去的时候我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让他一个人离开，而等到我靠近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是一处将近三十米高的悬崖，我好像听见了吴邪的声音，那一瞬间，我几乎没有任何技巧地跳了下去。
 还好，我找到了他，还好，我没有害死他。
 三十米高的距离冲击力太大，右手腕折断了，吴邪得了雪盲，但还好他掉落的地方积雪很厚，身体没什么明显的外伤。他的眼睛暂时只出现了雪盲的前期症状，只要不用眼，很快就能恢复。
 我带着他又回到了温泉那里，陪着他等眼睛恢复，我告诉他手腕只是以前的旧伤没恢复好。
 吴邪很生气，又开始追问我为什么要进青铜门，他真的很固执，我短暂的思考了一下，告诉了他原因。
 我要代替他去守青铜门。
 不出意料的，吴邪更生气了，我觉得他大概是想和我打一架，不过最后也没动手。
 我没办法，我只能用沉默回应他激烈的情绪。
 最后我把有问题的那个鬼玺给了他，告诉他如果十年以后他还记得我，可以用它打开青铜门，然后接替我。
 他很认真的答应了，就像他当初说会发现我消失的时候一样。
 后来在青铜门里，我几乎一直处于一种很矛盾的状态里，我是有私心的，我终究还是想让他能记得我久一点，如果他真的记得，那么十年也足以让他慢慢忘记一个对他来说不是很重要的人了。
 我已经是张家的最后一个起灵人，我可以成为那个一直存在却已经消失的人，吴邪还可以很好地活在他的世界里，天真无邪地做他的小老板，所有的一切也依旧会按照秩序走下去，这已经是我力所能及地给吴邪，胖子，那些对我表达过善意的人最好的结局，只要我一直守在青铜门里。
 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不能再让吴邪靠近青铜门，所以我出手再次捏晕了他，把所有他能用得上的东西都留给了他，他会昏迷很久，等他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进入门里，所有的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只是终究还是只能让他一个人离开，而这次我没办法再跟着他了。
 真的没有时间了。
 我坐在他的身边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我把有限的记忆再次回忆了一遍，吴邪和胖子是最重要的两个人，我又想起胖子的那句话，想起吴邪郑重的神情，有眼泪掉在我的手上，是我自己的。
 我好像懂得了离别的悲伤，原来我是会痛的，原来我也会舍不得。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记住他们，在我剩余的时间里。
 我再次和吴邪告别，即使他无法听到，离开时我带走了一张照片，那是三个人的一张合照，有吴邪，胖子，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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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铜门里存在着这个世界的终极，我无法形容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存在，但它掌握着这个世界的命运，而张家，老九门，汪家，都与这里息息相关，但只有张家才是知道秘密的一方，但我从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青铜门需要人守门的机制是历代张起灵传下来的，即使我没有和上一个张起灵完成交接，但就在某一天，或者是某一个时间，我突然很清晰地有了关于青铜门，关于终极的一切感知，于是我曾经进入门里寻找答案，但是那个时候青铜门里只有一片虚无，我没有找到答案。
 相比作为普通人的吴邪而言，张起灵其实更适合成为守门人，因为张起灵本就来自门里，而青铜门里就像是一座没有名字，没有意义的孤冢，埋葬了无数的张家人，而我，也将会成为其中之一，同时也是最后一个。
 再次进入青铜门，我想，我找到了答案。
 我看见盘旋而上的青铜阶梯，每一层都站着一个和我有相同发丘指的亡人，他们手里点着的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经久不息。
 我不曾试图往上，只是到了我应该去的位置，在我踏上那层阶梯时，一盏青铜灯亮起了光，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只是在灯盏旁边坐下，然后静静地等待。
 接下来的时间漫长寂静，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却能清晰地知道一天已经过去，一年以后我开始慢慢想起曾经的记忆，一点一点，直到我想起了所有。
 我看着那张被我带来的照片，发现现在的寂静和在墨脱的雪山深处送别母亲时是一样的感觉，只是这里没有人需要我等待，我等的人在雪山之外，在他的世界之中。
 在墨脱的那三天里，德仁喇嘛告诉我，我不是一块石头，我是一个人，需要学会人的情绪，我想我现在已经学会了，我学会了想念，学会了担心，学会了喜欢，学会了高兴，学会了难过，母亲给了我心，而有两个人教会了我成为一个人。
 一个人叫吴邪，一个人叫王胖子，他们是很重要的人。
 我再次开始失忆了，从第五年开始，不是因为失魂症，从最初开始，我渐渐地遗忘，直到我与吴邪相遇时，我试图停止这种趋势，有关于吴邪的一切我都不想忘记，因为我不是一块石头，我是有情绪的人。
 我成功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是会遗忘一段记忆，然后再努力地回想起来，只是这个过程有一些痛苦，这种痛苦来源于精神和心理，而我对痛感的忍受却仅限于身体上的实质伤害。
 第七年，我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记忆不再出现丢失，我同样也知道遗忘的那些记忆已经没有再记起的可能，还好，我留住了重要的。
 第八年，我陷入了沉睡，但依旧保持着对外界的感知，这种状态我一度无法适应，因为我没办法再看见那张照片，于是我只能一遍一遍地回忆那短暂的两年，想起和吴邪，胖子见的最后一面，我还记得他们，这很好。
 时间快到了，我不知道吴邪还会不会记得我，我很矛盾，我希望他能来，也不希望他能来，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再见他一面。
 2015年8月16日，我醒了，终极仍旧存在，但束缚我的力量已经消失，而阶梯之上的光也依旧存在，我意识到也许是吴邪做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认为这与吴邪有关，但我就是这样想的。
 8月17日，青铜门依旧没有打开的迹象，我靠近门边在一片黑暗里沉默，我想，也许自己会就这样死在这里，但我听到了声音，像是一首英文歌，而后，我从门里走了出去，看见了门口有两个人相互靠着睡着了，狼狈不堪，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人，一个叫吴邪，一个叫胖子。
 在不曾停止的音乐声中，我靠近了他们，在吴邪身边坐下等他们醒来，吴邪醒来后我说他老了，然后胖子笑着关掉了手机，最后我们一起离开了这里，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样，我们三个人一起。
 吴邪说我们只是，好久不见。
 我们只是，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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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下
 吴邪变了，和我记忆中那个冲动急躁，天真无邪的小老板不一样了，他现在很沉稳，有些像吴三省，但他还是吴邪，也只是吴邪，从来没有变过。
 吴邪老了，但这并不体现在他的外表，老了的，是他的眼睛，古井无波，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我从没想过这种眼神会出现在吴邪的身上，但这似乎并不冲突，一个普通人一生最多也不过十个十年，而我的生命却漫长地看不见尽头，就像钟表上的时间一样，秒针飞快地转过一圈，而分针才刚刚拨动一小格，时间对我从未公平过。
 在温泉边休整的时候我开始思考一些事，吴邪和胖子的出现证实了我的猜测，的确是他们做了些什么才让守门人的存在不再是维持平衡的关键，而从某种角度来说，终极被关闭了，但它仍旧存在，并且会持续影响着这个世界的发展，而我不知道这种状态会维持多久。
 我没有告诉他们关于青铜门里和终极的事情，吴邪同样没有告诉我他做了什么，但我需要知道他的十年发生过什么，而这不必从他口中知道，在他愿意告诉我之前，我要自己寻找答案。
 我看见他手上的数十道刀疤，深浅不一，是他自己动的手，而吴邪并不是一个会做无用功的人，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我不知道为什么吴邪要这么做，但我知道他有些瘦削的身体上会有更多无法消退的伤痕。
 吴邪在害怕，他在我的面前试图隐藏自己，所以他不说，我不问。 
 他和我的距离很近，笑着跟我说以后和胖子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养老，我想说好，但是最终我说不要。
 不要这样笑，不要伪装自己，不要不开心地笑。
 我原本是想装作不知道，不知道他的变化，不知道他的隐藏，但我看见他有些僵硬的笑容的时候，我感到伤心。
 是的，我在伤心。
 这种情绪来得突然，我找不到源头，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在为吴邪伤心。
 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吴邪。
 后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胖子开始转移话题，吴邪也移开了视线，我看见他的眼睛里开始有了波动，但并没有持续很久。
 很快有一队人来了，为首的是那个叫解雨臣的人，我还记得他，以前帮我们付过在新月饭店时候的账单，不过吴邪说他又欠了他一笔钱，我不知道我剩下的钱够不够，但回去之后我会把那些钱都交给吴邪。
 到北京之后就只有胖子还在，吴邪离开了一段时间，我注意到身边很多的伙计会叫他吴小佛爷，却没人再叫他小三爷了，吴邪已经站在了另一个世界的上层，不再是那个西湖边的古董店小老板，而那个还会叫他小三爷的人也已经留在一座楼里。
 吴邪已经失去了太多，还好，我和胖子还在，并且会一直在。
 经过一段时间后，我们之间的相处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他藏着的东西还是没有透露一点，我说过，我会自己寻找答案。
 在离开北京之前他带着我去见了一些人，有我曾经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其中有一个小孩，我感觉到吴邪对他的情绪波动很大，虽然他掩饰地很好，他在愧疚，厌恶，愧疚是对那个孩子，厌恶是对他自己。
 他掩饰着自己，看起来很不在意，我没有揭穿他，只是沉默地在他身后看着，吴邪不需要同情安慰，我知道的。
 后来我提出想和黑瞎子见一面，目的有两个，一个是为了瞎子的病，一个是为了我的答案。
 瞎子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要严重的多，我需要一些时间研究，而关于我想知道的答案，并不完整。
 吴邪用十年布置了一个颠覆所有的局，九门被肃清，汪家彻底败落，包括张家也被打压。
 吴邪做了一场局，破了另一场局，终极的秘密终究他还是知道了，并且反抗成功了。
 瞎子说他参与的不多，这是一场人皆走棋的局，包括吴邪自己，而我，是唯一一个身在局中的局外人。
 我可以从很多人口中知道更多，解雨臣，霍秀秀，胖子，还有那三个孩子……但最终的一切只有吴邪才知道。
 瞎子难得正经地说了些事，有几点我需要注意，
 1.瞎子是吴邪的半个师傅（吴邪告诉我他只承认一半）
 2.吴邪的身体很不好，具体原因和病情瞎子拒绝告知（我和瞎子打了一架，他输了，告诉我吴邪下了封口令）
 3.参与计划的中心人物有很多，我需要和他们见面，解雨臣，霍秀秀，胖子，还有三个孩子，他们中黎簇是知道的最多的
 4.我喜欢和吴邪，胖子一起吃火锅
 5.我们要回家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