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翊】悬溺（上）

城队战损，造成猫猫PTSD

HE 可放心食用 3k+有后续

“我悬溺在没有你的光阴里，梦里溪流向上，花开泥土之下，玫瑰烧死在海底。滚烫的血泪流淌在画里，你笑着捧起瑰色灰烬告诉我，回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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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已经穷途末路，警察马上就到！放下枪，别再无畏挣扎了！”

  杜城和犯人对峙在海岸边高耸的礁石上，不远处的警笛声划破傍晚的静谧，格格不入的红蓝交织在绚丽的晚霞前，声音愈来愈大，面前的人也似乎更加急躁。

  纵使他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你说，如果你死在他面前，他能画出我吗？”

  三天前，郊区发现了具无名女尸，据调查似乎和前几个月的连环杀人犯有联系，警方一直试图锁定这个男人的身份，可犯人的反侦查意识极强，性格自负偏执，犹如人间蒸发。就连沈翊也只能画出模糊的轮廓，不能描出他清晰地五官，一切都毫无头绪。

  时间来到今天傍晚，杜城工作之余，抽空开车去往姐姐家送东西，可突然被蒋峰告知目标出现，范围锁定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海滩乱礁附近，警队接到信号立刻全体出动。

  “海滩？我正好在这附近！我先去拖住他，你们来快点！”杜城猛踩刹车，减速急转方向盘，马上驶向海边。

  沈翊听言急切地在电话那头大声喊道：“杜城！你冷静点！这个人那么谨慎，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这明显就是个陷阱，别去！”

  杜城依旧面容冷凝，目视前方速度不减：“可我们没有办法。就算是一点时间也要抓住，对咱们来说可能仅仅几分钟，但万一错过，那就是五条人命，沈翊，咱们赌不起。”说完，他直截了当地挂掉电话，直奔海边。

  沈翊坐在警车上又气又急，两只手紧紧攥在一处。

  “不好意思，麻烦再快点。”

  傍晚海岸边，男人面对夕阳拿着枪，仅露出的双眸弯弯，仿佛像个熟稔地老友问好：“杜城，你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早。根据仔细计算，你应该在两分钟之后才能到，而那群警察，要在六分钟之后才来。”

  杜城背对深海与日暮，举枪瞄准面前人，语气颇为惊异：“你监视我们？”

  男人嗤笑道：“怎么不能呢？我今天可是特地邀请你来，几个月来你们甚至连我的脸都不能确认不是吗？听说沈警官能三岁画老，多么神乎其技，为何画不出我呢？”

  他的话语中满是自负与嘲弄，杜城就算不爽也不能轻举妄动，他缓缓调整枪口角度，瞄准面前人的要害。

  “你到底是谁？”杜城咬牙切齿，死盯着男人的眼睛，似乎想要牢牢记住他的轮廓。警笛声不再增大远扩，不远处身穿制服的警察们黑压压地朝这边冲过来，一抹白色也混杂其中。

  “他们，也比精准计算中的时间更早呢。”

  男人自说自话，他没有转头，反而缓缓向前逼近。

  “你猜呢？”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突然冲过去抱住杜城，重叠的两声枪声惊起周边的海鸟纷飞，震得人心口发麻。

  沈翊刹那间定在原地，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画面。

  艺术家的世界里又多了一副刻骨铭心的画。

  适逢日暮将倾，海边的风温柔湿凉抚摸他的脸颊，腥咸的气息里混着昨天的雨水和微弱的血腥味，远山氤氲在赤色的晚霞里，海面上波光粼粼，泛着金色的浪花。

  他猩红的双眸中画面不停倒退：几乎是转瞬间，男人冲过去将枪用力抵在杜城腹部果断地扣响扳机，杜城反应极快同时打中他，二人同时坠海。

  从沈翊的角度刚好能看见犯人眼睛的侧面。可他只看见，杜城中枪之后胸前的鲜血是和天边晚霞同色，那抹红贪婪地掠夺着仅剩的白。

  他的爱人缓缓仰倒，目光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还未来得及开口，便不舍地坠落海中。

  沈翊觉得自己应该悲痛欲绝，可他却只是麻木地往杜城的方向走。身边人声嘈杂，不停地有人撞过他的肩膀冲向那边，嘴里焦急地喊着什么，沈翊却听不清楚。

  他走上礁石，看见了他。

  就像把红色染料滴入水中一般，丝丝缕缕的红缠绵在海面之下，侵蚀着原本坚不可摧的藏蓝色，这幅画的底色，是更深层的黑暗色彩。

  沈翊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眼神里飞快冲了过去，纵身跃下。

  “噗通——”只是溅起了很小的浪花。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狠狠地挤压着沈翊，想要将他拉入更深的海底。

  可小画家却忘记了怕水的本能，仿佛此刻他的本能只剩下保护爱人。沈翊凭借过人的颜色辨别力，准确地从呼啸的深蓝中溯及到鲜红的源头。

  一滴滚烫从他眼角汇入冰凉汪洋。

  他一直以为杜城无坚不摧，怎么可能会有不会受伤的人呢？

  他拼命游过去，扯住杜城的胳膊使劲将他往上扯，可似乎无济于事。

  沈翊有些无措，两个人就这样在海面之下寂静相对。

  突然沈翊伸出一只手捂住杜城原本本就紧闭的双眼，轻轻将口中的氧气留给已经毫无意识的人。然后继续固执地拉着杜城的胳膊往上送。

  随即下水的几个同事也赶紧游过来，费尽力气总算将两个人都拽上岸。

  蒋峰急得第一个冲上来：“沈老师！你怎么能跳下去呢？！怎么样，城队怎么样？”

  沈翊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眼帘跪在杜城旁边，长而浓密的睫毛遮掩住眸中所有情绪，他伸出双手捂住杜城腹部依然涌出的鲜血，苍白的手背上尽是血色蜿蜒流淌。

  蒋峰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脱下外套捂在杜城身上，不断拍击他的脸颊：“快帮忙！抬担架上！城队，城队！别睡啊别睡！”

  沈翊也紧紧跟在担架后面，杜城苍白的面容扯得他心口疼。他的长发尽数被海水打湿，顺流而下的滚烫水滴流入口中，是咸的。

  画家不知道。

  他只知道，风，气味，颜色，突然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艺术家好像残忍地失去了对于世界的感知。

【抢救中】

  沈翊垂着头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白衬衫和手上的血迹还没有洗掉，明明在红光掩映下，他却不觉刺眼。

  李晗跑过来，对着众人道：“海里没捞到，那个男人应该是跑了。”闻言，沈翊的双手紧握住，瞳孔骤然缩紧。蒋峰也狠狠地捶墙叹气。

  李晗看着不在状态的沈翊，刚想走过去，手术中的灯光突然熄灭，一瞬间所有人全部簇拥着沈翊冲到医生面前：“怎么样了医生！”

  “幸好送来及时，不然这么大的冲击力穿透腹部，恐怕凶多吉少。不过好在病人应该是同时开枪，所以角度偏转未打中要害。转入ICU观察过后，不感染就送入普通病房。”

  沈翊眼中光芒渐起，几乎一瞬间就站不住了，他被李晗搀扶着坐在旁边的座椅上。

  “杜城……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一开始沈翊只是攥紧双手，哽咽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后来他将脸埋入沾满鲜血的掌心，渐渐演变成撕心裂肺地无声哭泣。

  

  李晗轻拍沈翊的肩膀，眼眶也变得湿润。“沈老师，别担心，城队他很快就会好起来。”

  蒋峰也走过来蹲下，轻声道：“沈老师，现在只要你根据犯人的眼睛，画出他的脸，城队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沈翊点点头抬首，心中的不安终于渐渐消散。他看着杜城被推入重症监护室之后，去洗手间洗去手上的血，又回到监护室外面，正对着玻璃坐下拿出纸笔。

  沈翊看着躺在病床上阖目的杜城，沾着血的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稍微放松的表情。

  可下一秒，当他拿起笔在纸上落下时，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日暮深海前，滚烫的血与泪流淌在海底，画面定格住，放大再放大，还是空白。他开始只是缓缓地试探着，逐渐笔下的线条开始凌乱起来，沈翊发疯似的一页一页地撕去，又揉成团接着继续。

  不是看见了吗？

  明明看见了对吗！是他差点杀了杜城！

  可是那双眼睛，到底是什么模样来着？

  “啪嗒——”

  沈翊垂着头，头发遮住双眼，他手背青筋暴起，用力地划出一道黑线，断开的笔尖弹落在不远处。

  

  李晗有些恐惧地捡起地上的几个纸团，展开后无一例外。

  全部都是杂乱无序的黑圈。

  她抬头和面色发白的蒋峰面面相觑。

  “沈老师，要不然您……”

  “我画不出来。”

  嘶哑的声音缓缓道。沈翊抬头，眼角发红，像极了当年那个聚拢卷发的少年。

  他似乎是为了肯定什么，重复道：

  “我画不出来。”

  他一点也不喜欢当天才，当年就是。

  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

  罪犯为了挑衅他，伤害了他的爱人；同事因为相信他，将选择权加注在他的笔下。可他也是个普通人。

  那这七年的赎罪呢？

  又改变了什么？

  早知今日，他宁愿不曾拿起那根沉重的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