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天裂后师昧与楚晚宁皆死。楚晚宁孤魂残留世间,甘愿不入轮回。 “你不做任何人的傀儡,” “这一世……师尊替你做刀……” 全文4k+ ———————— 风雨初霁,亭台楼阁里夜阑烛尽。 墨燃蓦地从魇中惊醒,睁开枯涸瞳孔,双眸暗沉。 他胸膛中起伏急促,记忆翻江倒海,流转数日后,却依旧停留在那日天裂。 漫天的黄沙飞卷,虫木枯败僵死,似霞天光……也残血败破。 他撑住自己身子,皲裂掌心里痛意仍在,凝眸了片刻,捂住自己半边脸,神情恍惚。 灰暗覆着瞳,仿佛那些属于师昧的鲜血、残言……还停留在他指尖上,久久不肯散。 心底涌现出的冷意彻了骨,是夺人命数的寒。 眸中又忽的浮现天裂时熟悉一道身影,在那朝不虑夕,命气将绝时,是楚晚宁锋锐的凤眸隔越周身残亘断壁,血肉横飞,一眼望进他心底。 毫无温度,坚冷如磐石! 眸中入骨的恨意似是终于找到宣泄点般,顷刻随那一眼彻底喧腾。心如刀绞!要化为养料,滋养那片贫瘠土地里最恶毒的花—— “楚晚宁!” 大滴大滴血渍从唇角溢了出来,墨燃暗哑着嗓,重重锤击那身下竹榻,磨牙吮血般将字句咀嚼贝齿间,恨不得把人撕碎! 死寂将绝的夜,浮舟翻浪,早溺死那个稚气明朗的少年。 于是自魇中醒,墨燃一改从前脾性,终日将自己锁入那藏经阁中,没日没夜的钻习古籍。 外人看来是浪子回头,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一摞摞的礼义诗经,符契宗族下所掩盖的……是足矣毁灭这红尘天地的修仙禁术。 墨燃松下狼毫,倏地抚上了自己涨疼心口,那里寒意纵生,连日来都疼得紧。可他不明状况,只当那是自己与师昧的神魂紧牵,于是每一刻心口钝痛都将它化作蜜来对待。 “师昧……”少年恍惚面容,呓哝唤着梦中人。 微颤的指尖向身前羸火探去,眼见就要落于那烛光之中,他却倏地捏诀施法,凝出枚黑子来。 那幽魅鬼火袭然便翻腾掌上,墨燃眯了眯眸,瞳孔微缩。不知为何……方才竟见一抹白从眼前闪过。 那带些燃意的热烫也随之降下。 少年狼瞳微怔,有些困惑的又凝出几枚来。 却一如既往。 周遭风向四散倒转,他一连凝出数枚棋子,终于在烛火欲尽时击中了那抹正藏匿的身影。 冰凉的指尖抚着白衣袖袍而过,对方惊得袭然避开,叫少年人掌心堪堪停留在了空中。 携来的阵阵秋风也晦暗萧瑟…… 墨燃心底不知为何恼意丛生,猛抬眸看去,只见那映入紫瞳的白衣倏地倒地。 楚晚宁虚弱的拄着身子,脑袋重重磕碰在了门扉上。 虚晃身影入眼,墨燃心底不可避的一疼。他坐倒下去,抚上自己心口,眉头紧蹙道,“你来干什么!” 连平日里的尊称都不再有,入骨的恨意要平白吞噬那白日。 楚晚宁强撑着站起了身来,衣袖下的十指早已皲裂而失去知觉,只缓道:“我……来看看你。” 声音寒凉,一如当日。 掌心里狼毫倏地被折中掐断了,墨燃眼底盛着的恨似业火,目光射向楚晚宁时焦灼每一寸肌肤。 他冷哼了一声,字句讥道:“弟子惶恐,可承不起师尊这般厚爱。”那被握断了的竹枝已狠狠刺进人掌心,殷红溢出,墨燃便蘸着这血色,落笔黄宣之上。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楚晚宁立在浅薄日光下,垂眸瞧见了自己双手形影渐幻。 忍着喉间不断翻涌的血沫,楚晚宁忽的拂袖,捱住匆忙步履向外走去。 墨燃却在此时抬了头,那宣上血迹渐干,赫然是一个“憎”字…… ## 接下来一连数日,墨燃都能在书阁里遇上楚晚宁,那人或是立在梨木树荫下失神眺望,亦或是……执笔坐于他不远处。 那目光总会不经意般落在自己身上,叫他没功夫再瞧那禁术棋局。 直到撞见对方悄然紧跟自己,他似恼极了般破罐破摔,拔出腰间那把陌刀,寒光尽现。 “师尊何时也行这等小人之事了?” 倏地冷声开口,那寒铁刀刃便紧贴着楚晚宁颈侧擦过。 留下浅薄一道血痕。 楚晚宁却并不呼痛,只是指尖僵硬片刻,从袖中掏出瓶伤药来,递过去。 “你那日,手受了伤。” 执刀的手愕然愣住,墨燃狐疑瞧他,忽的溢出抹笑来,满眼戏谑,“也是,师尊贯会管这等闲事。” 他收刀向人探出了手,就在将接住那瓶身时,倏地一松。 只听伶仃脆响。 “若你当日拿天问抽在师昧脸上时,把这药给他……也不会是如今光景。” 瓷瓶应声碎裂,那齑粉散进风中,覆落在地上的蝜蝂肩背,刹那,甲壳上细小伤痕肉眼可见的愈合。 楚晚宁阖上那已雾霭的眼,神色灰白。再没抬眸,只转身离去了。 直到身影彻底藏匿在荫天昏暗里,他才像那岸上游鱼入水获生般,恢复些神气。 瞳眸里已经要被阴翳遮蔽了,他视感渐弱,身子虚晃着扶住眼前那棵参天蟠杅。蒸云白雾也自他足尖盘绕开来。 脱骨般的疼意染上眉眼,楚晚宁痛得抚上心口疮疤,那是取心头血作药时所落的刀痕。 “呃……”他阖紧了凤眸,朝着身前虚幻轻唤一声便袭然软下,直直将自己坠身入那碧海镜湖中。 秋来的枯水浇得人寒意砭骨,楚晚宁化为白雾的足踝却刹那复愈了回来,只是肤色形如青玉。 他浑身战栗,孤自爬上岸,唇瓣因冷寒而冻得苍白,指尖的伤口也再次被撕裂。 只是无人在意,也无人,再知晓…… ## 翌日,墨燃又在藏书阁前瞧见了那人身影,只是这回总觉瘦削些,孤身立于那梨木下,遥望过来时,瞳眸涣散。 墨燃不受控着走前去两步,直到与人站的一阴一暗,才满眼化作讥讽,拱手行礼。 “见过师尊。”说完也不等人回话,兀自起身。 “陌刀……该换了。” 腰侧抚拭刀珥的动作一顿,墨燃垂下眸子,暗沉着声道:“不劳师尊费心。” 霎时只闻剑珮傱瑢,墨燃怔愣抬眸,见一柄通体莹白的利刀已横于自己眼前。 楚晚宁垂眸未曾瞧他,只是掌腹再次往近伸过,道:“这柄霜雪漼,赠你。” 他眼前雾蒙着,只靠那听声辨位,却不料一阵热烫气息袭然朝他渐近,楚晚宁反应不得,脚下一绊便猛向后跌去。 腰间却被人揽住。那少年一愣,发觉自己已比眼前这人高出了许多。 晦涩的瞳眸又是一暗,他将楚晚宁扶起,退去半步,嗓间沉沉道:“师昧生前最喜这把陌刀,弟子还要等故人来归,辜负师尊好意。” 他作揖说着,瞧了一眼人变幻面色,却不料目光忽的被楚晚宁颈侧刀痕吸引过去。 只见那处未曾着过药,创口周遭都泛起了白来,似是在水中泡过许久。 墨燃皱紧眉,心底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开口:“……为何不涂药?” 楚晚宁冥然自立,一阵秋风过,吹得他衣袂翻飞。那枝头的梨叶落满头,竟是衬得青丝如雪。 觉是自己看花眼,墨燃眯了眯眸,瞧见人鬓角依旧似墨,欲出的话这才作罢。 “上次那创药,师尊可还有?” 楚晚宁闻言刚想摇头,却听见对方说他又想要了。 于是那心头萦绕的痛意消散,疮疤也似愈合,只道:“明日给你送来。” ## 刀尖没入血肉的那刻是极痛的,他眼前雾霭都不再,瞳内彻底化为灰暗。 殷红也沿着那锋锐滴落,蝉蛁泣血。 楚晚宁战栗着身子溺在黑暗里,摸索着将血沁入药捯,从前那孤高如冷月的傲骨,不复存在。 将药送来时,他面色比以往都要苍白,那覆在宽袖下的手不露分毫,放下瓷瓶便要离去。 墨燃神色不虞着,那眼中瞧见人动作便愈发暗沉。 “师尊不留盏茶再去?” 强忍着心口震痛,楚晚宁拄在门扉上的掌心一顿,干哑着出声道:“不必。” “那弟子便不送了。” 他说着,似赌气般复又垂眸落座案前,掌中狼毫不停歇,去绘那月中人面容。 ## 楚晚宁接下一连几日都未曾再来过,墨燃好似已习惯每日望那人立于树下的光景,常是借着白日徂辉,落座那方疏窗前眺望。 一日……两日…… 墨燃渐渐坐得要不耐,左等右等却不料竟是等来薛蒙。 他瞧见人时目光明灼片刻,紧接神色便如常,凝着那人垂首踏上了石级。 门扉开敞着,墨燃把玩起手里金疮药,等他一直走近身前。 “你今日,为何不下塔。”薛蒙垂首立于了案旁,近乎是暗哑着开口。墨燃淡淡瞥他一眼,见人那平日里从不离手的龙城竟都未携。 不免诧讹。 “怎么,有重要事么?”他语气里不甚在意,目光流转,只是执笔狼毫落于那宣墨之上。 “墨微雨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薛蒙闻言却似忽的发了疯,神色灰白着猛冲上来,一拳便打在墨燃脸上,字字如泣血。 “薛子明你疯了?!” 平白无故挨了这么一拳,任是墨燃再怎么不愿计较,也终归按耐不住。于是忽的翻身上去,将薛蒙径直撂倒在地。 那人却也不惧,只恶狠狠瞧着他,一字一句道,“师尊他就不该救你。” “你这白眼狼!” 欲落的拳怔然愣在了半空,墨燃似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那满是讽意的唇角微勾,但待看清薛蒙眼底破碎一般神色后,那笑意却不起不落的滞住了。 “你他妈……胡说什么啊?”他诧异开口。 “当初若不是他舍命救你,你以为……以为自己还能是如今这模样?”薛蒙哽咽说着,兀的阖上瞳眸,似是实在耐不住那心口的钝痛般,颤栗着从眼中溢出热烫来,“可如今他入棺安厝,你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墨微雨,你好狠的心……” ……入棺? 什么入棺,入谁的棺? 墨燃感觉自己像是还在梦魇,他欲松的拳再次紧握,攥紧了身下人衣襟,力道狠重。 “放屁!谁叫你这般编排他的?!” 那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慌乱。 薛蒙忽的哽咽厉害了,他按上胸前紧握的拳头,起伏的胸膛几欲气绝,“哥……我们,没师尊了……” “我们真的…真的没有师尊了……” 甚至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皓腕被身下人热烫的泪打湿了,就像是重重锤击入心的刀刃,刺穿……生疼。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他明明,前几日还来过的……”齿间咬紧,眼眶不受控的通红,墨燃似是隐忍一般压抑住那股颤意,起了身跑出去。 ## 水榭南峰下,成片的修竹似海,皆渗融进那雾霭熏蒸中。 墨燃踏着石级而上,耳畔传来鹎鶋声声悲嚎,以及不远处那韽韽作响的鼓钟。 那是……谁的丧钟? 再压抑不住心底那股郁气,他疯也般的冲上水榭。 那门扉上新落了锁,墨燃似是瞧不见满地枯败般,举起陌刀便砍了下去。 铜锁落下,他踏入其中的脚步微顿,水榭中萧条破败顷刻便收进眼底。 手里的陌刀似沉重千金,怔然落地。 他捱着步子,步步靠近那窗棂,只见云纹罘罳后,那分明……分明就是楚晚宁的身影! 心头痛意顿住,墨燃欢喜又暗哑着唤了一声师尊。 无人应答…… 直到越过那屏风去,他像是顷刻发了狂—— 只见眼前一如谪仙的楚晚宁满头青发尽化为银丝,只身跪坐在一方冰棺上,神色怔愣,白衣染血。 墨燃瞪大了雾霭的眸,颤着手瞧清那人心头一道豁口,他神色慌张,死死盯紧着楚晚宁,“楚晚宁你做什么?!” 可对方似是摒避了外界,手中不知捏着何物,竟接连往自己心口填去。 愕然痛呼一声,楚晚宁将墨燃动作止了住。 他诧着声,轻唤一句墨燃。 “我在这儿呢……” 随着人开口,那阻拦他的结界刹那消失,楚晚宁终是捱不住了痛,猛吐出口黑血来,掌中盛着的棋子也尽数落地。 墨燃瞳孔地震,脚下绊跌着前去。瞧见那满地黑子,竟尽是自己这些日凝出,却又平白消失的棋…… 楚晚宁又要弯下身子去拾,那皲裂青白的指腹便尽数暴露在了眼前。 “你的手……”冲过去一把将欲倒的人揽住,他鬓角散乱,唇瓣狠狠战栗着,唤道:“楚晚宁……” 对方却像是哑然,喉间血沫不受遏的涌出,顺着唇角,滑落到颈间。 忽的有热烫砸在了眼角,怀里的楚晚宁一愣,绽开抹笑来,轻唤墨燃。 “我在呢师尊,弟子在……”哀戚欲绝,墨燃避开人涣散的瞳眸,小心握住那皲裂指尖。 “墨燃,是我薄你……” 凤眸微微要阖住了,墨燃失控般将热烫的吻落在人额间,鬓角,拼了命去将他唤回…… “你别说,我求你了……” “你不是要给我霜雪漼?我还要你那金疮药呢……你起来,起来给我好不好?” 似是回光返照,楚晚宁白衣下那掌腹微动,含着血沫呓哝回他道:“可创药……我给不了你了……” 墨燃握着的指腹忽被人轻挣开,楚晚宁指尖战栗,顺着他腰腹延至那心口。 凤眸涣散,瞧向他的目光也雾霭覆着,那人嗓间暗哑,只道:“天命攸归……” “你不做任何人的傀儡,” “这一世……师尊替你做刀……” 楚晚宁惨淡着笑,指腹滑落。那海棠覆上层霜雪,终是弃了红尘阖眸。 ## “不要……不要晚宁……不要!” 终是一场魇醒,墨燃猛坐起身,鬓发早已四散着,冷汗浃背。 怀里的温凉还在昏睡,他抚上自己酸胀的眼角,忽的转身将楚晚宁翻过来。 那人猫儿也似的蜷着,凤眸紧闭。 墨燃慌了神,抬手轻晃晃,喊道:“晚宁,你醒醒。” 没反应…… 他动作一怔,突然又有些惧怕了,怕那是弦断音裂,黄粱一梦。 伸出的手也再不敢动作…… 似是察觉自己周遭一股悲凉,楚晚宁睁开惺忪的眼,入目却见对方正抱着锦被低声抽噎。 凤眸震震,他忽的坐起身,将男人揽住。 “墨燃。”轻唤一声。 那人闻声抬头,却是红了眼。冲上来便狠狠揽住他,似那暗夜里遗孤的野兽,“晚宁……我害怕,别离开我行不行?” “可是做了魇梦?”楚晚宁轻拍拍墨燃的背,问道。 “你别离开我……不要,不要离开……” 听着怀里人声声呓哝,他忽的就一笑,像是绝了白日里那冷淡气韵,附于耳畔轻缓:“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何惧这红尘厮扰? 霜雪漼,与尔,共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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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0
《论花季少女为何在看了一篇同人文后变为老太太》
2022-04-10
来了来了~
2022-04-10
狗子生日,三口递刀子[热词_呜呜][热词_呜呜]
2022-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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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1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