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第一章｜他是我的金主

　　　　

　　「温暖的庄园困住了抵死的灵魂，喻间到底不得生还。」

　　——

　　“这个颜色你没穿过！穿这个好不好？”

　　喻间言笑晏晏的看着倚靠在门口的竺让，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胸口左上的地方还绣着一只Q萌的狮子。

　　做工精细。

　　向来如此。

　　竺让对喻间从不吝啬。

　　衣食住行都是顶好的，喻间俨然被宠坏了。

　　竺让也乐的宠着他。

　　乐在其中。

　　像竺让这种别人口中的上位者、食物链顶端、金字塔塔尖的人，衣橱里是绝对不会出现黑白除外的颜色。

　　皆是西装高定。

　　无不出自名师之手。

　　看到喻间手中黑色毛衣的时候，竺让是拒绝的。

　　“喻宝，下次我再穿，今天先去玩。嗯？”

　　竺让此去多年为数不多的好耐性给了这个叫喻间的男孩。

　　竺让对喻间慷慨大方，热恋情侣该有的那些他好像都给。

　　给他形式，给他金钱，给他礼物，给他吻，给他性。

　　除了爱。

　　是的，即使竺让对喻间纵容宠溺，却绝口不提那个字，当然也不许喻间说。

　　虽然他明明知道喻间喜欢他。

　　甚至喻间但凡哪次睡梦中或是醉酒后跟他讲了喜欢，竺让总能冷着喻间个把月亦或是给他无休止的性爱。

　　然后沉着声告诉哭的沙哑的人，听话点，不要再讲出来。

　　直到把人弄昏死过去也一定要听到喻间说下次不会，下次不敢。

　　没有下次。

　　喻间一直都乖巧听话，心甘情愿成了他黑色金属笼里的金丝雀。

　　从不会忤逆他。

　　察言观色这门课他即使是在跟了竺让后才开始选修，毋庸置疑以满分绩点修过。

　　任课教师也无非就是竺让。

　　察言观色的对象，左不过唯一个竺让罢了。

　　竺让走过去接过毛衣正准备挂进衣橱里，喻间却又一把抢了回去。

　　“让哥，我穿白色好看吗？”

　　听话娇养的鸟开始鸣叫之后，圈养他的人必然不会允许它冒犯。

　　喻间手里捏着毛衣，手指绞在一起，低着头。

　　竺让这才发现，喻间身上的和他手里的，是情侣装。

　　喻间胸口右上方绣的是一只Q萌的小猫咪。

　　竺让抬着他幽深如墨的眼看眼前这个低着头的人。

　　栗色的头发，发旋浅浅的。

　　手不轻不重的按他的脖颈，感觉到手里的细颈跟着他主人一起颤动的时候。

　　喻间的下巴被勾起。

　　眼前的男人一直以来不喜形于色。

　　可喻间知道，他生气了。

　　竺让轻轻拧眉，把毛衣从喻间手里扯出来，一言不发挂进了衣橱。

　　“……喻宝”

　　“没有下次。”

　　别人面前的竺让，雷厉风行，生人勿近，令人退避三舍。

　　却唯独对喻间，偏偏宠爱。

　　他真的对喻间竭尽宠爱。

　　他也真的对喻间残忍至极。

　　喻间坚持了很多次，也坚持了很久。

　　结局总是大同小异。

　　竺让会生气，而他会疼。

　　到这次，好像已经遍体鳞伤了。

　　支离破碎。

　　罢了，不喜欢……

　　便不喜欢吧。

　　整理好失落，喻间挂上笑脸。

　　问竺让他们今天去哪里。

　　竺让把人捞进怀里，轻轻摸摸他的头发，告诉他说到了就知道了。

　　喻间抬头看了竺让一眼，然后又垂下眼睑。

　　“…好吧…”

　　***

　　喻间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什么墨镜口罩，一样不少。

　　平白生出些神秘来。

　　或许是不便见人也说不准。

　　竺让包了整个迪士尼。

　　喻间觉得这么大的迪士尼只有他们两个会很冷清。

　　他本来已经很孤独了。

　　于是先前遗憾离去的情侣、亲人将迪士尼重新填充殆尽。

　　他们为这场免费的迪士尼之行而惊喜。

　　后来听说是为了爱人包场的先生，很宠他的爱人。

　　他们成了这场爱情的见证者。

　　喻间从那些激烈表达喜悦的陌生人身边擦肩而过，听见好多人说，他喻间，是竺让的爱人。

　　他们说，得有多爱对方才愿意给她包下一个迪士尼。

　　他们说，男生一生只能带一个喜欢的人来迪士尼。

　　他们说……

　　他们的爱情，羡煞旁人。

　　喻间听着他们的祝福，以他们口中竺让爱人的身份，笑着走遍每一个角落。

　　泪流满面。

　　摩天轮到最高的时候，竺让摘下喻间的口罩，轻轻的吻了喻间。

　　从桥厢的玻璃窗看出去，漫天烟花匿在夜色里，将他们的“爱情”定格在青空之上。

　　竺让说:“别哭。”

　　喻间眼里汲着的一幽泉水顷刻溢出，那浅色的眸子，再蓄不下了。

　　竺让看到喻间笑了。

　　不好看。

　　因为眼里都是泪，可唇却还要倔强的勾起来，眼睛也要弯着。

　　喻间说:“让哥，我爱你。”

　　喻间不想管后果了，就这样吧。

　　粉身碎骨也好挫骨扬灰也罢。

　　还是喜欢竺让。

　　喻间转头看着窗外，声音像踏破虚空，披荆斩棘，历遍磨难传来，虚无缥缈，几乎要听不见，却差点将竺让震碎，“竺让，我想离开了。”

　　他说完，转过身，眼里细碎的星没了，但是脸上还是有笑容。

　　喻间才跟竺让的时候，性格开朗，脸上总是不一样的笑容。

　　后来就一直是现在这种笑容了。

　　竺让后来仔细回想，这就是所谓没有灵魂的强颜欢笑吧。

　　竺让将人拉近些，替他拭去眼泪，“为什么？”

　　喻间以一种奇怪的神色破涕为笑，虽然本来也笑着，不过这回笑出了声，“……你对我太好了……让哥，你不知道——”

　　竺让微微蹙眉，问喻间，“那你为什么要走。”

　　喻间不动声色的退出来，稍微平静下来。

　　“你明明知道原因，还要逼我说。你也明明不能留下我，还要问我。”

　　“让哥，你真的——不要再对谁这么好了，差点就差点吧……”

　　四目相对，他们相对无言，久到桥厢从最顶端回到地面。

　　让哥，我很喜欢今天的约会。

　　这是竺让从喻间口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甚至来不及同喻间确认“约会”这样的措辞用来形容他们这种光鲜美好又鲜血淋漓的畸形关系是否恰当。

　　***

　　喻间想不明白竺让不喜欢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他是他的小情儿这种身份，可以得到那种优待吗。

　　看起来，是能的。

　　可早已经不是了呀。

　　喻间，你知道的，你早已经，不把他当金主了不是吗。

　　想要的太多了，总会不得所愿的。

　　喻间，到此结束吧。

　　***

　　竺让作为金主，那必然是绝世好金主，百年难遇。

　　毕竟有哪种金主像他一样，把小情儿当伴侣一样对他好。

　　也会让小情儿自选去留。

　　喻间曾经腹诽，竺让放别人手里，就叫人傻钱多。

　　指不定被谁骗的倾家荡产。

　　话说回来，却也没人能骗得了他。

　　喻间就是被识破的那一个。

　　竺让对喻间，说一句心狠手辣不为过。

　　至少在感情上是这样的。

　　有言在先的不要觊觎这种话，果然是禁锢不住喻间汹涌澎湃的滔天爱意啊。

　　竺让父母走的早，以至于，他对感情很麻木。

　　亲情。

　　友情。

　　爱情。

　　无论哪一种，他都舍弃了。

　　喻间之前，他一直孤身一人。

　　颇有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之势，像世上没什么值得他停留驻足的人、事、物。

　　他就只是来走个过场一样。

　　他第一次见喻间，一眼便被那个明媚的少年扎了眼。

　　却问他要不要做自己的情儿。

　　竺让不懂，他对喻间的那种感觉，叫一见钟情。

　　后来喻间告诉他，他喜欢他，不想做他的情儿。

　　竺让失魂多年，终是被“喜欢”二字点化。

　　可是，喻间是喻禹城的儿子。

　　让他做情儿的初衷，他记不清了。

　　大概是想折辱那曾经高高在上的喻小少爷罢了。

　　喻间说喜欢他，他才后知后觉。喻间，已经闯进他暗无天日的封闭空间，日复一日割划拉扯。

　　光，渗进来了。

　　***

　　喻间到家的时候，他的父亲喻禹城坐在客厅。

　　喻间无视他，径自去往冰箱拿走一袋柠檬水。

　　喻禹城面色不善，看起来是来找茬的，好在喻间早已习惯了。

　　“你在给竺让做情儿？”

　　多年的伪装和攻于心计给喻禹城渡上一层保护色。

　　不了解的人大概以为喻禹城痛恨儿子误入歧途，痛心疾首呢。

　　真是讽刺。

　　其实喻间对竺让，和他这些年来的经历八竿子打不着。

　　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他对竺让有多温柔，他就受了多少苦。

　　喻禹城好像给了他喻家少爷的身份，也好像没有。

　　他在喻禹城的算计和棍棒中长大。

　　他，只是喻禹城用来换取利益的工具。

　　他的父亲，不是他父亲。

　　所以喻间在那些渴望父爱的日子里独自长大。

　　喻间灌下一口柠檬水，笑着告诉喻禹城，“今天之前，是这样的。”

　　果然，喻禹城的耳光一如既往落下来。

　　他看起来很愤怒，他说，你竟然敢？

　　喻间知道他那伪善的父亲打的什么主意。

　　无非竺让手段凌厉，唯恐夺了他这阜城首富的地位。

　　想到竺让确实已将喻禹城压下一头，喻间没来由心情愉悦起来。

　　喻间走近喻禹城，对上他的眼，“爸……你的算盘，落空了……”

　　喻禹城看着面前一字一句讲着话的人，才更加真切的意识到，喻间已经不是喻间了。

　　喻禹城摔门而去，临走前家常便饭的威胁喻间说，“想办法回到竺让身边……你知道后果。”

　　喻禹城近年来不怎么会在喻间身上留下伤，不过他有别的办法折磨喻间。

　　某次喻禹城把喻间放在阴湿黑暗的地下室里一个星期。期间给他送水和所谓的吃食时会打开那个小孔，外面依旧黑暗。

　　喻间起初意识还清晰，3天后他就模糊了，后来他晕了又醒，醒了又晕，总不见天日。

　　为什么啊……明明知道他怕黑。

　　那时，喻间其实对他那个父亲已经没有渴望了，但毕竟还是想不通的。

　　喻间出来后住了一个月的院。

　　这次的折磨过后，喻间终于是被喻禹城逼疯了，他得了PTSD。

　　喻禹城果然懂得如何逼他就范。

　　***

　　竺让感到不习惯的时候，喻间才离开他1天。

　　喻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杳无音信。

　　喻禹城招人告诉竺让，拿城西的地皮来换喻间。

　　那是一个月后，喻禹城给喻间的时间到了。

　　他在电话那头轻笑，那不是你儿子吗？

　　喻禹城气急败坏，桌上的东西全被他扫下桌，七零八落的落在地上。

　　喻间终于又看见喻禹城的时候，人已经消瘦了很多。

　　他缩在那间屋子的角落里，抱着头，嘴里断续都是“不要”。

　　喻禹城走过去蹲在喻间面前。

　　“怎么样，还习惯吗？”

　　喻间听不进去，他又犯病了。

　　喻禹城也知道。

　　他开怀大笑，末了恶狠狠的将喻间从地上扯起来，“喻间！你宁愿这样，也不答应我的条件吗？”

　　喻间瑟缩着身体，如沙滩上濒死的鱼。

　　喻间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在一个明亮的房子里，床头灯是暖黄色。

　　竺让进来的时候喻间蹲在卧室的角落里，被子捂着头。

　　竺让拉开被子的时候看到了颤抖的厉害的喻间。

　　他把喻间拥在怀里。

　　轻声叹息，“喻禹城为什么这么对你。”

　　你不是他儿子吗？

　　不然，喻禹城怎么能得到报应呢。

　　喻间意识混沌，竺让的怀抱多少让他找回些言语。

　　“……不”

　　竺让把抖的厉害的人重新塞回被窝。

　　把人哄睡后竺让出了病房。

　　“喻先生的PTSD加重了，近期尽量避免他一个人待着。对了，喻先生的致患原因是黑暗……”

　　怪不得睡觉总要开床头灯，原来不止是怕黑吗？

　　竺让沉默半晌，抿着的唇僵硬的上下开合，它的主人在极力控制着情绪。

　　“他确诊PTSD是什么时候……”

　　林医生没有隐瞒，“……17岁。”

　　林医生应该是医者仁心，对喻间当初的病情很上心。

　　所以才会在长久的治疗后喻间开始慢慢能正常生活，虽然依旧要让黑暗的地方充满光，却不像住院那会儿脆弱不堪。

　　喻间逐渐稳定下来是在19岁那年，也就是竺让看到他的那时候。

　　到如今，喻间跟了竺让3年。

　　林医生离开后竺让重新推门进病房。

　　喻间蜷缩成一团，口齿不清的念着话，额头上都是汗。

　　竺让被眼前一幕刺痛了胸腔里那片温热的地方。

　　听不清也无所谓，竺让知道喻间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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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喷，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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