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大梦一场，梦里余生荒凉
•ooc预警
李晗和蒋峰他们总是在私下里说他越来越像杜城。像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真的像吧。从说话的语气，到分配任务的头脑，他似乎在一点点的与那个人重合，甚至有的时候，他会分不清是自己变成了杜城、还是杜城变成了自己。“可是像他也没有什么不好”，沈翊想。杜城他很勇敢，他那严厉、坚毅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
他曾经画了一只警犬给杜城，但并不是为了调侃或是嘲讽他，他之所以画警犬，是因为杜城身上确实有警犬的那些特质，“勇敢、无畏，在危险前总是冲在最前面去保护其他人，卸下警惕后又是最温柔的”，这些特质他都能在杜城身上看见，这也是让他一步步被吸引，直至沦陷的原因。是杜城让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喜欢。
其实最开始，他对杜城最多的情绪是内疚，因为他是间接害死杜城他师父———雷一斐的“凶手。”很多次午夜间，他总会梦到当初杜城和他在审讯室里的事情，梦到杜城怒吼着对他说，“你的画害死了一个警察”，梦到杜城痛苦的求他“我求求你，你把她画出来好吗？”，梦到杜城冷酷的告诉他“你不要再画画了，你的画只会害死人”。那时候，他痛苦又迷茫，杜城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了他的心。后来他烧了画，决心做一名警察，可内疚还是困扰着他。但但他再一次见到杜城，即使对方仍然像梦里一样愤怒，可他却意外的平静了。那时，他更加坚定了给雷一斐报仇的决心，哪怕他已经模糊了记忆，但为了杜城，为了他的警徽，他一定会竭尽所能。
那些痛，他不敢有原谅，甚至深深埋了起来，可后来杜城却没那么恨他了，他以为杜城的恨只是淡了，直到那次在游泳馆，杜城说了“不恨”，说了“原谅”，那一刻，那些被他深深埋起来的痛，都顷刻间粉碎瓦解，那些内疚、痛苦、无力，都被淹没在了泳池翻涌的水波里。也许他的心，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们之间没有恨与内疚，杜城也没有了从前的冷漠与怒火，那时，沈翊才发现杜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而他也渐渐沉溺在了这种温柔里。他偷吃自己的糖，他给自己画的画，还有他每晚送自己回家，他偷偷给自己修的路灯，他给自己的保护，以及他教自己练枪，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沈翊自己藏在心里的喜悦。可每当他被杜城那双手牵着、握着、拉到身后时，他都会红了耳根，那天在练枪室里，当杜城握住他的双手时，降噪耳机里的平静便换成了他急促的心跳声。他发现，他似乎是喜欢上了杜城，但他没有惊讶，杜城那么温柔，而他喜欢温柔的人。
他和杜城的事似乎怎么也说不完，那些一点一滴总会让他更喜欢杜城，可有时候他又在想，“杜城喜欢他吗？”，虽然他似乎是杜城的那个“特例”，可有时候他又忍不住认为这或许仅仅是因为“他们是朋友和同事”这个缘故，但沈翊觉得足够了，他可以不用跨出那一步，留在原地挺好的，和杜城做朋友就已经让他很满足了，只要杜城不恨他就好了。
“沈翊，我喜欢你”。
他以为这只是独属于自己的一场悄无声息的暗恋，他从未想过自己也能得到回应但是他宁愿没有这场回应。因为杜城告白之后所带来的是他涌出的鲜血和失温的尸体。那是一场沈翊永远也忘不掉的最后的告白。
他记得，那是阴天，那是一个很不好的天气。空中充满了潮湿的水汽，天阴沉沉的，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很昏暗。那天他和杜城正在执行一个抓捕任务，嫌犯只有一个，可是他手上带着。他们追着那个嫌犯进了一片小巷子，这是一片很密集的住宅区，房屋与房屋之间靠的很近，巷子也很窄。沈翊和杜城分头行动，蒋峰他们也正在赶来的路上。沈翊本想和杜城包围嫌犯，但是他却抄了一条远道，落后了杜城一截。
“砰”，听见枪声的那一刻，沈翊愣了两秒，随后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了他，“没事的，没事的，都穿着防弹衣！”，他安慰着自己，即使心跳声已经在他耳朵里砰砰直响，可当他冲进去的时候，满地的鲜血还是刺红了他的眼睛。此刻，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躺在地上。
一瞬间，沈翊觉得自己切断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他听不见自己沸腾的心跳，也看不见地上躺着的另外一个人，他只是盯着那个他最熟悉的人，仿佛世界就剩下了他一个。沈翊踉跄奔过去，颤抖着双手抱起地上的杜城，他徒劳的想用手捂住杜城脖颈上的伤口，可那也只是徒劳而已。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溢出，将他的手掌染成了鲜红，“喂，沈翊，怎么了？我们这边听到了枪声，城队没事的吧？他的耳麦信号断了，我们呼叫不上”，蒋峰急切的呼喊从耳麦里面传了出来，将他从这种恍惚的状态中惊醒。“蒋，蒋峰，叫救护车！叫救护车！”，沈翊奋力地朝耳麦嘶吼着。
“杜城！”，沈翊看着怀里的人，泪水止不住的溢出了眼眶，“杜城，没事的，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沈翊用另一只手捧着杜城的脸颊，“沈，沈翊，咳咳”，杜城轻轻唤了一身，颈侧的伤口让他咳嗽起来。“杜城，别睡好吗，答应我，你会没事的”，沈翊搂紧了杜城，“别，哭，咳咳，我，我答应你”，杜城费力的挤出几个字，艰难的抬起手给沈翊抹掉了下巴上挂着的泪珠，他还从来没有看见这猫哭的样子，他哭起来也是好看，可他不想看第二次了。“别动，别说话”，沈翊紧盯着杜城，“别急，我，我还没有，咳咳，说完，咳咳”，鲜血随着咳嗽从杜城的嘴角流出来，那样的颜色刺痛了沈翊的心，可杜城却笑着。
杜城知道，自己和沈翊的缘分，恐怕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沈翊，我，我喜欢你，我，咳咳，真的好喜欢你，可，可我再也不能，咳咳，陪你了，真遗憾啊！”。“杜城！”，悲哀的呼唤响彻在巷子里，摸着沈翊脸颊的那只手落了下去，但那只手再也不可能抬起第二次了，因为这只手的主人已经彻底的沉睡了过去。
蒋峰他们赶来的时候，就看到沈翊抱着杜城坐在地上，那一刻，所有的人都红了眼眶，“城队！”，蒋峰哽咽着喊了一句。沈翊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他闭着眼睛，虽然脸颊上沾着血，但他还是沈翊记忆里那副好看的模样，可是这样好看的人，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杜城死了，沈翊最爱的人就这样死在了他的怀里。
后来的事他大多都模糊了，他只记得匆匆赶来的急救人员都纷纷摇头叹息，他叮嘱蒋峰，让他把杜城带回去，他要陪着杜城回家。
他爱他，不希望他涉险，可是他们是警察，为了人民群众，他们必须挺身而出。
“轰隆”
“杜城！”，雪亮的闪电伴随着刺耳的惊雷，沈翊挣扎着从落地玻璃窗前坐起，“下雨了！”，他看着落地窗玻璃上沾着的雨珠，“杜城，我又做梦了”，沈翊在这雷雨夜里才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梦魇，他又一次梦到一年前杜城牺牲时的事了，明明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是那一天的天气，还有那些人、那些事。蒋峰通红的眼眶，闭着眼睛的杜城，都那么清晰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像是一场阴影。
沈翊左右摸索了一阵，找到了一瓶还没有打开的啤酒，他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今天是杜城的忌日，所以可以允许他醉一场。和了半瓶，沈翊放下酒，踉跄着起身去开了灯。“啪”，吊灯的开关被打开，暖黄色的柔光倾泻下来，照亮了屋子里放着的那些画。或油画或素描，一共有十多幅，全都画的是杜城，他笑的样子、他生气的样子、他温柔的样子、他犯傻的样子……每一幅，都是他的杜城。
他走近最靠近自己的那幅，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擦干了唇上的酒渍，轻轻的在那幅画上留下一个带着酒香的吻。他把那幅画取下来，抱着它靠坐在了落地窗前。
“杜城，我真的好爱你，爱到不仅仅是喜欢而已”，沈翊抱着画，就好像那一天他抱着杜城一样。但画可以再，而有他抱着的那个人却再也回不来。他已经永远留在了那一天。“杜城，李晗他们在私底下说我越来越像你，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但这怎么可能瞒住我，我可是捕风捉影小能手，”，说着，沈翊笑了起来，以前杜城老是喜欢这么叫他，“他们害怕我听到无非是不想让我伤心，可这又有什么呢？像你很好，我不会难过”。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沈翊的眼眶却已经泛起了水光。
他尽力去模仿，只是想找到一点故人的影子，可真的像起来时，他却又知道自己不是杜城，而他尽力模仿的那个人已经睡在了坟墓里。而那只保护猫咪的警犬也早已经消失在了洪流深处。
从前的时候他经常梦到杜城，那些梦曾经一度是他的梦魇，后来他也会梦到杜城，可是那时候他们已经平静了，梦魇也消失了。可现在，那些梦却成了他最奢望的东西，因为梦里有杜城，有他爱着的人。他这辈子最遗恨的，就是没有让他最爱的人听到一句“我爱你”。在梦里可以，他可以在梦里陪他笑、陪他哭，可以对他说无数次“我爱你”，也可以抱住他，然后在他的唇上一遍又一遍的落下自己的吻。那些梦太真了，真到沈翊每次醒来都会泪流满面。大梦一场，梦里繁花似锦，梦外余生荒凉。
沈翊想要陪在杜城走一辈子当警察的路，可是走到半途，陪在他身边的人却消逝了，但路还很长，他只能一个人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