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 ——《三五历纪》 亚瑟坐在另外一侧靠窗的坐椅上,拿着几份文件,不时抬手揉一揉疲惫的眉眼,一言不发。 “所以,你同我介绍这个有什么用呢?我们总会到昆仑山,而且还是被人送过去,根本不需要我们自己跋山涉水的去找。”听了一会儿唐晓翼那半是文言,半是白话的说辞,我心里的问号又一个接着一个的冒了出来。 唐晓翼敛了神色,淡淡道:“有些东西,是需要你亲身经历后才明白。” 然后,他就再也不说话了。 我是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压根弄不懂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莫非,他曾经迷过路,所以才把地理位置这东西给记得如此清晰?但是,这也不至于把古文都倒背如流吧…… “呵呵呵。”彼时,我耳畔传来一阵润朗的轻笑。 我立刻转过半边身子看向亚瑟 ,他早已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眯了眯眸子,一副要讨论正事的模样。 我心下一惊,还不及发问,只听他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晓翼刚刚说的文段应是出自《山海经》吧,难怪听着如此耳熟。” “《山海经》?”坐在我身后的婷婷闻言后竟坐直了身子,往前凑了凑,“那不是神话传说吗?” 抱着零食大快朵颐的虎鲨也加入了阵营:“对啊,神话传说又怎么能当真呢?” “在看到亚特兰蒂斯和我的族人们之前,大家也都以为这些是传说。”亚瑟似是又想起了些什么,无声的叹了口气,又接着说下去“不论是神话还是传说,既然能够流传于世,经久不衰,就一定有着它们存在的道理,必定有着属于它们自身的妙处。如果这些神话传说真的没有用处,那又为何能从没有纸笔和文字的年代流传至今?” 亚瑟这一问,把我们问的哑口无言。 突然,扶幽慢腾腾道出一句:“万一,这仅仅是古人的迷信呢?”他话音方落,便又开始摆弄自己手中的物件。 亚瑟欲要开口作答,却又被在我身边久久不发一言的唐晓翼打断,他转过头:“扶幽,你可知何为‘迷信’?” 扶幽抬眸看向他,眸里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见此,我急忙打圆场:“扶幽肯定知道啊,我不知道,唐晓翼,你教教我吧。” 肯定得被他笑话死。 唐晓翼的一次目光扫过DODO四人:“一物为非,却信以为真,此为迷信。一物为是,却误作其假,且信之不疑,亦为迷信。归根结底,不过‘是非不分’四字。” 扶幽垂眸,中规中矩地道了一句“受教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神话传说也同这迷信一样,真假难辨,是非难分,似真似幻,若有若无。 我烦躁地挠了挠头,撇嘴,“这不也还没到重点啊。昆仑山是和《山海经》有关系,《山海经》又和神话有关系,但神话和我们的冒险没有什么关系啊。” “这可不一定,冒险活动中意外常有发生,谁都不知道解决意外到底是什么。因为一切皆有可能。”唐晓翼把我的头手动正过来面朝前方,“不能用狭隘的目光去看待每一次冒险中可能会出现的知识。” 我点了点头,闭了嘴。 “我刚才听大家谈话,好像都在讨论神话传说的存在与否,可大家不觉得各国神话其实都是共通的吗?”和查理一起坐在机尾的洛基终于主动进入话题,而它身旁的查理却因为晕机,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洛基这话又把我生生扯入了另一段思考: 中国神话里,盘古开天地,待其身殒后,身体各个部位化作世上万千景象;女娲用黄土造人为一说。 另一说是人间大水,唯伏羲女娲存活,于是二人兄妹交融,繁衍人类。 北欧神话中,是在混沌未开之时,宇宙中区域有二,一冷一热(同中国神话里的阴阳二气竟有些相似),两者间有一裂缝,当冷热相遇,即火焰碰到冰块时,烟雾与蒸汽上升,产生了巨人伊米尔,随即又出现了一头给巨人喂牛奶的母牛,母牛舔着冰块把在冰块之下受冻的奥丁的祖父解放,后来,奥丁 同其兄弟将伊米尔的头造成天,肉造成地,骨造成山,血造成海,牙齿造成岩石,毛发造成草木,并用树干造就了人类始祖中的第一对男女。 《圣经》中则记载,上帝创造世间万物,称世界为“伊甸园”,用尘土仿照自己的模样创造了第一个人类“亚当”,并趁其熟睡时取走他一根肋骨造就了第一个女人“夏娃”。 希腊神话则是普罗米修斯和雅典娜共同创造人类。普罗米修斯用泥土捏造人类的形状,而雅典娜为其注入灵魂。 印度神话中的创世神亦是人类的爱创造神,他起初居住于一颗金卵里,随后又将金卵一分为二,上为天,下为地,在中间安排大气,用以确定四方……他还把自己分成男女两半,然后结合生下毗罗吉,毗罗吉有生下摩奴,而摩奴就是人类的祖先是世间第一个人,也是世人的王和主宰。 据我所知的世界各个地区的神话体系里的创世,造人……过程还真的差不多。 要么创世分天地,亦或是于冷热之交分阴阳,待物死,身体各部位皆成我们耳得目看。 不久后,又会出现新的神来创造人类,可能用黄土,可能用尘土……但总少不了神所给的那一口气…… 所以,这个世界究竟是真的就这么诞生,从上古就有人记载,还是别的什么? 可如若是别的,那又为何明明各个国家不在同一个地区,但就算是在同一个地区,上古时的部落之间也没有联系往来,他们又是如何想出一套基本上如出一辙的神话呢? 但我还是没有把我的疑问问出口,我觉得这个问题还真不是我们几个讨论一下就能够解决的。 也没觉得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就已经到达了拉萨上空,西藏的天很高,很蓝,基本看不见云朵,是自由的感觉。 下飞机前我把我的问题同亚瑟悄悄的问了出来,亚瑟则表示很吃惊,他说自己从未那么想过。 亚瑟摸了摸我的头,笑着宽慰我:“多多的好奇心还是很旺盛的,只不过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深奥了,一时半会儿我也给不了你一个合理的解答,也许这只能靠你长大后自己去研究了。” 我们刚出了拉萨机场不久,打算先找家旅店歇歇脚,然后再坐火车去阿里山部的日土县,那里是西藏的北部,距离昆仑山最近的地方。 我们一行人穿过拉萨最热闹的街区,跟着唐晓翼一路直奔较为偏僻的村落旅店,一路上我们看见了形形色色的人,笑靥如花的藏族少女,有强壮的藏族小伙,看见我们后朝我们友好地打了招呼,还对着洛基竖了竖拇指。有跪地修行的苦行者,还有吟唱着牧歌的年轻诗人…… 唐晓翼不知怎的,最近的话特别少基本上到了寡言少语的地步,可他对这里又特别熟悉,分明没有看一眼地图,却能轻而易举的带着我们找路。 “སྦྱིན་མཁན་”(施主) 就在我们距离旅店不远的地方,有人叫住了我们。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红衣喇嘛出现在我们身后。 他很年轻,看上去二十岁左右,面容儒雅,眉宇间有一点朱砂。 “ངས་ཁྱོད་ཚོར་སྒུག་ནས་ཡུན་རིང་འགོར་སོང་།(我等你们很久了)。”他又开口,并朝着我们躬身行了一礼,但他似乎不会说汉语。 我们四人一狗面面相觑,只有唐晓翼走上前去扶他起身,亦是躬身回礼。 我们几个哪懂这些,立刻跟着唐晓翼的动作一起俯身。 “ཁྱོད་ཅིའི་ཕྱིར་འདི་ན་ཡོད་དམ།(你为何在这)?”唐晓翼说出一段藏语,面色上看着有些震惊,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这家伙居然懂藏语!!! “རྒན་ལགས་ཀྱིས་ལྷ་མོ་ལགས་ཀྱི་བུས་ཕ་ལགས་ཁྲིད་ནས་གནས་རི་གནས་རིར་མྱུལ་དཔྱད་བྱེད་པར་འགྲོ་གི་ཡོད།ངས་དམིགས་སུ་བཀར་ནས་བསྒུགས་ཏེ་ལག་རྟགས་ཕུལ་ནས་ཁྱེད་ཚོར་སྟོབས་ཤུགས་ཡོད་རྒུ་འདོན་རོགས་བྱེད་ཀྱི་ཡོད་ཅེས་གསུངས།(师父说,天女的儿子会带着故人去神山探险,命我特来等候,赠送礼物,助你们一臂之力)。”红衣喇嘛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盒子打开,里面赫然出现了几粒珠子。那些珠子通体椭圆,肥大,古沉却又色泽分明,看上去很有年代感。 他又躬身念了句什么,便拿出一颗塞到了唐晓翼手中,然后又拿出了一颗给我。 我受宠若惊,忙摆手欲要拒绝,但他的却不由分说地将这枚珠子塞在了我的手里,口中还念叨着“སྦྱིན་བདགཁྱོད་ཀྱིས་ཁག་འདེད་བྱ་མི་དགོས།འདི་ཚང་མ་ཁྱོད་ཀྱི་ཆེད་དུ་ཡིན།(施主,你不用推拒,这都是为了你好)。” 我虽是不懂,但仍立刻点头道谢。 然后他又将珠子一一分发给了另外几人,甚至查理和洛基都有。 我端详着这颗珠子,上面的纹路典雅有致,又像极了眼睛,极具美感。 “འདི་ནི་རྒན་ལགས་ཀྱིས་སྦྱིན་བདག་རྣམས་ལ་སྤྲད་པའི་ལྷའི་ནོར་བུ་ཡིན།ཁྱེད་ཚོ་བདེ་ཐང་ངང་ལོག་ཐུབ་ངེས་ཡིན།(这是师父送给施主们的天珠,定能保你们平安归来)。” 喇嘛笑着对我们说道。 唐晓翼问:“རྒན་པོ་ཁོ་ད་དུང་བདེ་འམ་།(他老人家还好吗)?” “རྒན་ལགས་སྐུ་གཟུགས་བདེ་པོ་ཡོད་རེད།ཁྱེད་རང་ཁོང་ལ་བལྟ་ཙམ་བྱེད་པར་འགྲོ་འདོད་ཡོད་པ་ཙམ་རེད།བུ་མོ་ཐེན་ལགས་མནའ་མར་ཕྱིན་རྗེས་ཁོང་གིས་རང་གི་སྤུན་མཆེད་མཐོང་མ་མྱོང་པ་རེད།ད་ལྟའི་གནས་ཚུལ་འོག་ཡང་བུ་མོ་ཐན་ལགས་ཀྱི་བུ་ལོག་ཡོང་གི་རེད་ཟེར་གྱི་རེད།ཁོང་གིས་ཁྱེད་རང་མཇལ་ཡོང་ཡས་ནི་གཡོལ་ཐབས་མེད་པ་ཞིག་རེད།(师父的身体很好,只是希望您能去看看他,自从天女出嫁后他就没怎么见过自己的亲人了,现下又听说天女的儿子回来,他老人家难免会想见见您)。” 唐晓翼张了张嘴,还为来得及说话,那红衣喇嘛又道 :“འོན་ཀྱང་སློབ་དཔོན་ཁོང་གིས་ཀྱང་གསུངས་ཡོད།གལ་སྲིད་ཁྱེད་རང་བྲེལ་བ་ཚ་པོ་ཡོད་ན།ཁོང་ལ་མ་བལྟས་ན་འགྲིག་གི་རེད།ཨུ་ཚུགས་རྒྱག་མི་དགོས།(不过师父他也说了,您若是忙,不去看他也行,不必强求)。” 唐晓翼听后苦笑一声,眼神变得柔和了几分 :“ ག་འདྲ་བྱེད་ནས་རྩིས་བཙན་ཤེད་བྱེད་བཞིན་ཡོད་།ང་ཁུན་ཧྲན་ནས་ཕྱིར་ལོག་རྗེས་།སྐུ་ངོ་མས་ཁོ་ལ་ལྟ་རུ་འགྲོ་།བགྲེས་སོང་།(怎么能算强求呢,待我自昆山回来,定亲自去看望他老人家)。” “གལ་ཏེ་དགེ་རྒན་གྱིས་ཤེས་ན་།ངེས་པར་དུ་ནི་སྐྱིད་ཀྱི་།(如若师父知道的话,定然是开心的)。”说着,他仰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 དུས་ཚོད་མི་སྔ།སྦྱིན་མཁན་རྣམས་ཀྱང་ངལ་གསོ་རན་འདུགཁྱེད་ཚོ་ལམ་ཁར་བདེ་མོ་ཡོང་བ་ཤོག(时候不早了,施主们也该休息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说完,他又躬身向我们施了一礼,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红衣似火,在萧瑟秋风中他衣袂猎猎,勾勒出天边夕阳的光。 “ངས་འདི་ནས་ཁྱེད་ཚོ་ཕྱིར་ཡོང་བར་སྒུག་།(我会在这等你们回来)!” 唐晓翼拉着我们进了旅店,付了钱,可老板娘用别扭的汉语表示最近因到拉萨的朝圣者过多,房间已经不够单人一间的了,需要我们几个挤一挤。 最后,我们决定让婷婷单独一间,虎鲨和扶幽则住在她隔壁,他们对面就是我和唐晓翼的房间,查理和洛基自是要和我们一起。 “你还会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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