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刘叔,来串糖葫芦呗。” “好嘞,拿着,两文。” …… 在云梦喧闹嘈杂的集市上,小商小贩的叫卖声与交易往来的对谈声不绝于耳,熙熙攘攘的人群来了一波又一波。 一青衣女郎面戴轻纱,一根青玉簪半绾长发,端坐在算卦摊子前。她垂眸,轻翻着书页,两弯小山眉时皱时舒,一双瑞凤眼中有的是疑惑与笑意。半晌过后,她合上书本,将其反扣于桌上。 “公子,请坐。”她开口,嗓音清亮语气柔和。 那文弱书生腼腆一笑,悄悄大量了她几眼,斟酌再三,他还是谨慎地问道:“叨扰了,敢问姑娘这摊子是你一人的?” 她语调毫无波澜,淡淡答道:“是。” 这问题她听的多了。 “哈哈,”书生干笑两声,挠了挠头:“小生欲请姑娘帮我卜上一卦。” 她闻言,笑问:“算什么?” “就卜……卜我何时金榜题名可好?” 女郎点头,要了对方的生辰八字,围绕着这八个字进行了一番阴阳五行生克冲合的演算。 末了,她抬眼看着眼前之人,抿了抿唇:“今年这场倒是考不上,因时机未到。但若在贡院里多厮杀几次,等过几年,约莫你而立过后,必有所成。” 书生瞪大双目,感觉不可置信:“姑娘此言当真?” “当真。” 对方询问了她这一卦的价钱,她凤眸一抬,想起方才那卦象,这书生家境并不好,这次来找她算卦,不过是为了今年的科举求个心安。 她张了张嘴,将差点脱口而出的“三十文”咽了下去,轻声道:“二十文。” 他付了价钱,躬身道谢后便步履匆匆地走了。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待书生离开,她又翻开那本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女郎名为秦舒,下山未及一月。至于她为何明明身为修真之人亦修成辟谷之术却硬要在这闹市之中摆摊,不过是因为她贪恋这坊间话本传言罢了。虽说这些东西真伪难辨,真假未知,但看起来听起来却着实有趣得紧。 这些话本之中,多为对修真界世家大族的幻想和意淫。当然,其中亦不乏志怪奇谈,同人志之类的杂书;例如,有的本子里说含光君蓝忘机同夷陵老祖魏无羡结为道侣,携手归隐之后,二人之间每日不缺欢好之事;有的本子里说那先前闭关的蓝宗主其实早已出关,他与云梦江宗主二人年少定情,神交千里,私相授受…… 当她看完这些话本时,也曾咂嘴称奇,真心觉得这些情节过于惊世骇俗。 就拿她手里这本来说,书中写了不少含光君和夷陵老祖间发生的趣事,还掺和着泽芜君和三毒圣手间的过往。或是真实,或是虚假,反正她是真不知道,也跟这些人八竿子打不着,纯属当乐子看。 “都是当宗主的人了,还这么不稳定。”一男子的轻喝在满是欢声笑语的集市里显得有些刺耳。 随之而来的是一少年的辩解:“什么嘛,我是见舅舅日夜操劳才拉你出来游玩的……” “你觉得是你很闲还是我很闲,你有这功夫不如多去练练你的剑,多用心防一防金家那些觊觎你宗主之位的老东西。” 金凌一听这话也恼了:“舅舅,你怎么这般不领情?” 江澄拧着眉看他:“我如何不领情了?我这不是出来了?” 金凌垂头耷脑,轻叹:“怪不得舅舅你这么多年都给我找不着舅妈呢。算了,舅舅我不同你说了,我一会儿就要去夜猎了。” 江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发一言。 金凌边说着边四处张望,打眼便看见秦舒那大言不惭的招牌“神机妙算”。他眉头跳了跳,视线下移又见这摊位前坐着一感觉同自己年龄相仿的青衣女郎,遂不禁撇嘴:“舅舅,你莲花坞的集市也有招摇撞骗的人了。” 这女郎竟小小年纪便出来行骗,不知是自己蠢还是当别人傻,有几个人能在十几岁左右就参悟透了那《易经》三书。 随后,他目光锁定在女郎手中的书上,他只觉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冻得他后背瞬间发毛。 她手里所持书籍乃当下红极一时的《香炉传》,这名字倒看起来典雅,但书中内容着实不能入人耳目,尤其不能入他舅舅江澄的耳目!尽管写这书的先生打着惊羡忘羡二人缠绵情意的旗号,可书里所描绘的却是先生想象中的二人归隐后所发生之事。不仅如此,那先生还自作聪明,有板有眼的分析了一通为何泽芜君闭关,为何江宗主不娶的原因,竟在书中有心将二人促成一对眷侣! 江澄顺着 他的目光朝秦舒那瞥了两眼,无过多言语,仅道了一句:“闲言碎语。” 金凌连忙称是,扭头便催促着他舅舅远离那摊位。 江澄对他这一反常举动心下存疑,不动声色地向算命摊子那多瞅了几眼:青衣女子捧书而观,戴着面纱,看不清相貌,年纪不大,应是与金凌相仿。 并无怪异之处。 他收回了视线,被金凌拉着走了一段距离,将算卦的女子抛之脑后,无心留意。 “行了,别拽着我了,去准备夜猎。”江澄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金凌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而江澄却仍立于原地,待目送金凌远去后,他负手慢慢踱步欲回莲花坞。 莲花坞附近的集市他都十分熟悉,很多现下已经是爷爷奶奶的小商小贩在他年少时还能利落地挑着担,划着船,高声叫卖;可如今却只能托着疲惫微弯的身躯,动作迟缓地整理排放着自己的商品,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交易,有人记性变得差了,有人算数算的慢了…… 但不论如何,他们还是会在江澄经过自己摊位时笑吟吟地称他一声“江宗主”,眼神慈祥地像看自家成人的孩子,他们用脸上的笑容告诉江澄,他们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已经知足了。 可没有人会唤他一声“少主”。 也对,毕竟中间隔着十几年的光阴,物是人非事事休,他经得多了。 一袭紫衣的青年宗主,披着夕阳的金光,朝家中走去。 秦舒抬手揉了揉眼睛,估摸着夜猎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遂收了摊子,欲往旅店打点几分。 “秦姑娘,你又要走了啊?”隔壁摊位的大娘闲来无事,同她搭话。 “对啊,李大娘。” 李大娘见她收拾的挺快,好心提点了几句:“也对,小姑娘家家的早些回去吧,不然到了晚上也不好顾及自己的安危。” 秦舒起身,眉眼弯弯,朝她道了别。 月挂梢头,林间,一行少年少女肆意穿行打闹,七嘴八舌讨论着在夜猎结束以后去哪家酒馆吃些什么。 为首的少年,身着白衣,头戴云纹抹额,斯文秀雅,仪表不俗,他手持风邪盘,眉头微皱。 “思追,情况如何?”蓝景仪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蓝思追轻轻摇头:“不太妙,一进这林子,风邪盘就怪得很。” 他手中的风邪盘指针转的飞快,却毫无方向可言。 “这东西是坏了吧?之前可没有过这情况!”蓝景仪惊叫。 此言一出,便立即有其他蓝家小辈反驳:“哪有?大梵山上的时候它也这样!” 蓝景仪当场语塞。 蓝思追沉默不语:当年在大梵山之上的食魂天女,并非妖魔鬼怪,她用看似以一换一的手段当做对等交换,从而被列出了妖魔鬼怪等邪祟之列,所以拿宝剑符箓攻击她没有作用。但这里是云梦境内,来之前探查的时候也并未听说有被随意供奉起来了神像之流。而他们一行人分明也是被探灵符指引着过来的,难不成探灵符也出了问题? 他正沉思着,突然听一人喊道:“蛇!” 然后又听见金凌的声音紧随其后:“一条蛇你怕什么,不过是……”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蓝思追察觉不对,扭头望去——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他人是僵住的。 “金凌!” 求评论,求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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