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宁这一缕人魂,失了双目,亦辩不清身边人的嗓音,甚至不知今夕何夕。 他重返凡间,大约是生前觉得一件事做的不好,做错了,觉得遗憾。 想要弥补。 于是,楚晚宁最后做了一个与生前不再相同的决定。 抄手盛出来,装在碗盏里。碧绿葱丝,奶色汤汁, 红油浇头。 他把碗递给“师昧”,却忽的在最后停 住。 “我终是待他,太不近人情了些。”楚晚 宁喃喃着。 几许沉默。 “罢了。不要你去送了。我自去瞧瞧他,再与他道声歉。 墨燃呆呆看着,脸色已和魂魄一样苍白。 原以为是师尊太冷,冷如寒铁,令自己的心冻成了冰。可谁曾料师尊竟是对自己好的.… 他在尘世间放不下的遗憾,竟是自己。 ——再与他,道声歉。 冰化了,成了水,成了汪洋。 墨燃缓缓抬手,将脸理入掌中。 肩膀微颤。 心硬如铁?心硬如铁不是的... 墨燃喉头哽咽,复而恸泣,他跪下来,他跪在那个看不到自己的残魂跟前,引魂灯搁在脚边,他断断续续期期艾艾,他声嘶力竭几欲泣血,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失声嚎啕。 他跪在楚晚宁跟前。 不是的..…. 他俯进尘埃里,他捉住楚晚宁染血的衣 摆。 君非心如冷铁,我亦难为顽石。只是前尘算错,误君良多……只是…… “师尊、师尊……”他悲恸着,蜷缩着,“是我对不住你。求求你..…求求你跟我回去…… “师尊……求你跟我回去,我错了,是我不好。我不怪你,我不恨你,是我不对,总惹你生气,你以后再是打我骂我,我也绝不还手,师尊,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听你的..…敬你、疼你、待你好.… 可是楚晚宁的衣摆那样缥缈,捏在手里随时像会碎掉。 墨燃恨不能将将自己的胸腔剖开,将自己的心脏换给他,只要能再听到他的心跳。恨不能将血液流尽,奔淌至他的血脉里,只要能再焦见他脸上有颜色。 他恨不能做尽一切,去弥补自己所犯下的 过错。 “师尊。”他终是泣不成声。 “我们重头来过,好不好……”通天塔前, 海棠树下。 温柔如白猫儿的宗师抬起头,凤眼微微睁大,枝头蝉鸣三两声,面前的少年在笑。 “仙君仙君,我看了你好久。你都不理理 我。 转眼二十年,两辈子。 都过去了。 端的是厚颜无耻,狠子野心,也要把这句话说出来—— 师尊,我们从头来过。 好不好。 求你,你理理我,好不好..... 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楚晚宁也没有动,楚晚宁依旧躺在墨燃怀里,躺在床榻上,他甚至没有起身,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他的小徒弟,他的墨师兄,他的踏仙君要他安睡。 说会替他撑一辈子伞,讲一生故事,余生都会爱他。 墨燃说,外头冷,雪大。 我暖你。 楚晚宁就蜷在他的臂弯里,蜷在那热度尚未减的胸怀里,一动也未动。 他们明天就要启程回家。 他要好好地与墨燃一同歇息。 楚晚宁伸出手,环住了墨燃的腰。 黑夜里,他说:“好,我听你的话,我睡。但是,明天,我一叫你,你就要记得醒来。” 他贴着那再也没有起伏的胸膛,眼泪浸湿浸暖了墨燃的胸襟。 “不要赖床” 晚安,墨燃。 这一夜很长,但我会陪着你,愿你有好梦,有火,有灯。 还有家。 上辈子,曾经有两个人是死在墨燃怀里的。 师昧,楚晚宁。 他们两个,一个是他寤寐思服的恋人,-个是与他纠缠-生的宿敌。 师昧走后,人间再无墨微雨。 楚晚宁呢? 墨燃不知道,他只记得那-天,他守着怀里的人一点一点冷透,没有哭也没有笑,欣喜和悲伤都变得遥不可及。 楚晚宁走后,墨微雨,再也不知何为人间。 有师尊在的也方,就有火。 有楚晚宁在的地方,就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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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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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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