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即别林斯高晋开展南半球航海探险时的行业态势。具体来说,航海探险的成就仍然关乎航海家个人的财富、地位和名誉,也关乎**的软实力,但成就与其说是被定义为惊天动地的新发现(发现新**、开辟新航线),不如说是助推一种渐进式积累。事实上,别林斯高晋也十分熟悉航海探险的历史和现状,他在日记中对于许多掌故和轶事信手拈来,也与西欧同行保持着频繁的交流和浓厚的友谊,当他率领船队经停伦敦时,曾随库克进行航海探险的英国皇家学会会长约瑟夫·班克斯甚至将珍藏的航海资料和图表倾囊相授,更不用提及许多同行精英所提供的物资、技术和知识帮助。换言之,别林斯高晋就是这个航海探险群体的一员,他分享着他们共同的知识范式。
库克是十八世纪后半期英国著名航海探险家,也被誉为哥伦布、达·伽马和麦哲伦之后航海探险事业的最强者,他在南半球的航海探险成就斐然。诚然,《发现南极洲》还提到了其他航海家,但库克占据的篇幅之多,远超他人之和,似乎在别林斯高晋航行的每一天之中,库克都是以“不在场”的方式“在场”。事实上,《发现南极洲》在许多地方对库克致以敬意。别林斯高晋常常如数家珍般地指出,哪一条海岸线、哪一座海岛、哪一块陆地、哪一种动植物是由库克最先发现的,而且感叹,正是得益于库克的航海日记,他才免于诸多麻烦。但是,日记的更多段落表明,别林斯高晋意在与这位可敬的前辈较劲。
不过,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大概是日记中显露出来的一种特别的焦虑情绪。究其实质,这是一种“影响的焦虑”,即时刻笼罩在前人探险成就的阴影之下而急欲摆脱的心理。这种焦虑包含个体焦虑和群体焦虑的双层结构,群体焦虑通过个体焦虑表征,两者互相交织:就前者而言,作为航海探险后辈的别林斯高晋感受着前辈航海家——特别是詹姆斯·库克——典范事迹的压迫感;就后者而言,作为航海探险后来者的沙俄**满是惊羡地面对西欧**的强势地位。
众所周知,探险队伍的**问题、健康问题、与土著人交往问题时刻困扰航海探险家,即便是像哥伦布、达·伽马、乔治·安森、威廉·布莱、布干维尔、乔治·温哥华这样杰出的航海探险家也为此苦恼不已,他们或者面对船员的哗变束手无策,或者面对败血症的侵袭无能为力,或者与土著交恶,或者三者兼而有之,而麦哲伦、库克更是惨死于土著之手,拉帕鲁兹则离奇失踪。相较之下,别林斯高晋刻意凸显自己在这些问题上的处理技巧,他在日记末尾自豪地宣称,自己航行探险的时间之长,旅程之远,成果之丰硕,损失之微小,堪称超越前人的壮举。
可以说,别林斯高晋南极探险活动本身就是要从根本上证明库克的成就并非无懈可击。原来,库克曾在南极圈附近进行过浅尝辄止的考察,并做出一个著名论断:南极区域无陆地,只有冰山。后面的航海探险家也都奉此为金科玉律,望冰而止,但别林斯高晋却执意挑战陈规,处处挑剔库克。